nbsp; 她两头顶着头,越说越投机,商量好明天一起去县城买料子,芳歌才依依不舍的走了。英华送她到大门口回来,就见黄氏嫂嫂站在阶上冲她微笑,看样子是特为在等她。
英华朝黄氏微微一福,抿着嘴儿也笑,却不言语。黄氏也看着她笑了半日,方道:“我看中你们梨蕊聪明听话,想问你要她来使,你可舍得。”
“非是妹子小气,”英华摇头道:“梨蕊是二哥的使女。二哥的人……”
“一个使女罢了,谅你二哥不是那等小气人。也不是送与旁人,是与他亲哥哥使。”黄氏在亲哥哥三字上加重了语气,微笑着说:“何况他现在也不在家,梨蕊闲着也闲着,倒不如过来我这边。”
黄氏这是在提醒他们才是亲人,英华冷冷的看着黄氏,过了好一会才笑道:“亲嫂子问亲二叔要个使女也是小事,嫂嫂还是等二哥回来和他商量罢。”言罢拂袖与黄氏擦身而过,走到台基上又回头,道:“二哥过不了几天就能回家,嫂嫂,你不会连这几日都等不及罢?”
黄氏还待喊住英华理论,英华已经扬长而去。黄氏面不改色掉头,回到家与耀祖说:“英华说梨蕊是你二弟的使女,叫我等几日问你二弟要人。”
“二弟要回来了?”耀祖吃惊的坐起来,“快把账本拿来。”
“你急什么。二弟犯的可是大罪,没有大赦回不来的。”黄氏嗔道:“我看是英华舍不得这个美婢,故意借老二做筏子罢。其实英华生得也算美貌,嫁出去不怕拴不住丈夫的心。”
耀祖沉吟一会,道:“一个使女罢了,她不肯与也就算了。还是把帐本取来罢,趁这几日得闲,我把帐算算。”
黄氏便兴高采烈去取钥匙开箱子,把帐本都拿出来。耀祖靠在床上看了半日,不耐烦道:“这些做帐的都是混帐,全都是流水出入帐,我怎么晓得是赚了还是亏了。”
耀祖一咆哮,黄氏便轻手轻脚退到门边冲几个孩子挥手。玉珠甚是懂事,把弟弟妹妹俱都带到东厢房去。且说耀祖看了一会帐觉得头疼无比,想到耀文就在隔壁,又向来和他要好,便着人去请耀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自上回挨打之后,耀祖便卧床不起,并不肯去前面吃晚饭,他不去,黄氏要侍候左右也不肯去,只派玉珠带着弟妹过去陪祖父吃饭。耀祖本来就有厨娘,便在东耳房弄了个小厨房,每日大厨房送来的都与使女们吃了,他们两口子另开小灶吃好的。
耀文听得耀祖喊他,只得先到前头和柳氏说有事不能吃晚饭,方到耀祖这里来。黄氏着意喊厨娘弄了几个菜。什么煨海参,川炒鸡,烧团鱼不算,还有嫩枸杞叶儿炒肉丝,火腿笋片汤、青精饭,样样都极精致。八盘八碗摆满了一桌子,耀祖还嫌不够,又使人去镇上的盒子铺买了个盒子回来。家里有现成的百果酒开了一坛,酒足饭饱之后,方请耀文帮他算帐。
耀文起先只当是家用帐,满口答应,命人点了两只大烛,回去取了他的算筹盒子回来,铺开帐本算了一会发现数目极大,才晓得这是耀文生母的陪嫁。黄氏夫人的遗产本是耀祖兄弟三人的,耀祖的亲生父亲尚不肯管,何况旁人?耀文待不想管,已是在算帐了,只得着意小心,取了纸笔来,一项一项记下,不时说与耀祖听,此处田产共多少亩,每年有多少出息,当有多少赋税,庄头与你折现成多少钱物。说完怕他不记得,又与他写在纸上。
算到半夜方算清楚,耀祖手里还有四千现银。当年黄氏夫人的遗产送到耀祖手上,除去田庄和铺子,其他的黄家都帮他折成现银,一共有八千。耀祖不相信会少这么多,道:“每年都说赚钱的,怎么只有这么些。一定是你算错了。”
耀文算完也自心惊,只得苦笑道:“曲江府考算学,我哪次不在第一等?照着这个帐本算出来便是这些,你若是怕我算错,不如把你收的银钱点点,看看是不是这个数。”说罢拱手辞了出去。
黄氏因总帐短了一半,也有些着忙,两个把房门锁上了,把箱笼打开一一点数,发现短的越发多了。帐上还有四千现银,箱里只有两千出头!
“怎么会短这么多!”耀祖因每年管事的与他报帐都是赚的,只当母亲的遗产在他手里翻了倍,就没有想过已是所剩无几,这些钱都到哪里去了?
黄氏也吃了一惊。这些钱本是他们兄弟两个和瑶华的。虽然当年耀祖和瑶华赌气不肯分与瑶华添妆,但总有一日要和耀宗和瑶华三个分,短了这么多,怎么和耀宗瑶华交待?
他两个相对发愁,点着烛儿直到天亮,也想不透钱怎么会长着翅膀飞了,却是束手无策。
早饭后,英华禀明母亲,说要和芳歌去县城逛逛,买些料子做衣裳。柳氏心疼女儿,自是依从,便与她一辆车,又点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家人跟随,吩咐英华道:“出去逛逛也罢了。这里不比京城熟人多有人帮你,你二哥又不在家不能替你挥拳。你惹出是非来,人家嚼舌让你父亲听见白生气。”
英华一一答应,因黄氏昨日碰了钉子,英华怕她还要来寻梨蕊,就把梨蕊强拉着一起出门。马车一出王家大门,英华便把车帘甩上车顶,她自坐在门口吹风,一眼就看见李家的车停在路口。芳歌把车帘甩的高高的,满不在乎的坐在车门边对着她笑。李公子牵着一匹黑马,倚着青油绸糊的车板壁,也对着英华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