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哥自家捏着亲娘的遗产在家胡花海用,居然还这样想,还真是丈八的灯台,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啊……耀宗敲敲桌子,笑道:“男人难道不该挣钱养活妻儿吗?爹爹一年寄回富春二三千两与大伯办书院,若是还要妻子拿陪嫁养活一家老小,我做儿子的都要啐他一脸唾沫。”
从前姐姐为着此事,也不晓得和姐夫吵过多少回。黄九姑不觉点头,想了一想觉得不对劲,又道:“她既然有钱,将些儿陪嫁补贴家用是多大的事,何至于要你爹连翰林的体面都顾不得,抛头露面卖字!”
怀翠突然冷笑,道:“好女还不穿嫁时衣呢,凭什么丈夫就能理直气壮要妻子用嫁妆补贴家用?”
耀宗拍掌,赞道:“表妹所见极是。我爹爹凭什么吃用妻子的陪嫁?”
黄九姑本来正使劲瞪女儿,示意她不要讲话,看耀宗和怀翠有情投意合的苗头,她便端正坐好,只看大外甥耀祖。
耀祖从来都是瞧不起浑身铜臭味的柳氏。弟弟妹妹都和柳氏亲近,不和黄家人亲近也不和他亲近,他更恨上了柳氏。在他眼里,柳氏做什么都是不好的,都是对他藏了坏心的。柳氏有再多的钱,他都是不屑的,然突然发现柳氏有钱不肯补贴家用,倒叫爹爹坏了斯文面皮写字换钱,他又觉得柳氏这般太过爱钱。然弟弟的话也不无道理,男人就该养活妻儿,怎么能靠妻子的陪嫁过活?耀祖越想越乱,将桌子一拍,道:“耀宗,我问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我骗你们做什么?”耀宗好笑道:“你们喊我来,不就是要问明白爹爹这十几年存了多少钱么。爹那个翰林做了二十来年,能有多少外快?翰林一年有多少进帐,谁不清楚?”
这倒是真的。翰林院是有名的清贵,哪里来的外快。耀祖方才觉得父亲偏心的愤怒慢慢消退,他嫌恶的看了一眼发愣的黄氏,一言不发进里屋去了。
耀宗瞅一眼魂游天外的嫂嫂,笑对黄九姑道:“九姨,我外头还有事,先走一步。”黄九姑眉开眼笑道:“可少人手,叫怀翠助你呀。”就把女儿推过去,吩咐她:“去给你二哥哥助忙,莫要淘气念玩。”
怀翠下午原是出去过一趟,望见镇口只有少年们忙碌,并无小姐们围观,是以她也不敢上前,看了一会就回转。母亲嘱她去助忙,她忙跟着耀宗出来,笑道:“表哥等等妹子。”
耀宗皱眉,道:“我忙的很,怕是照应不到你。你还是在家呆着罢。”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大步走开了。
怀翠碰了一个硬梆梆、冷冰冰的大钉子,恨恨地在夹道里站了一会,待回去,实是舍不得出门的机会。却见赵十二独自从他那院出来,眼眶微红,拖着脚步,没精打采的。怀翠看见他,就把恼人的表哥抛出墙外,迎上去笑道:“赵公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与奴听听?”
这种搭讪赵十二并没有放在眼里。俊俏的少年郎眼皮都不搭一下,打怀翠身边经过,连一片草叶都没有留下。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翠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又羞又恼,一个人闷闷的打后门出来,也不曾拣道路,胡乱走到镇外,寻了个没人的所在大哭一场,看日头落到西边山梁后头,才慢慢走回家。王耀祖两口子带着孩子早到梧桐院里去了,只有黄九姑还在等候女儿,看见怀翠来了,忙捉牢她的手,道:“前头等咱们好久了。快走快走,若是今日能把你的婚事说定,也不枉咱们在梅里镇住了这许多天。”
怀翠心灰意冷,却是无所谓嫁给哪个,母亲说话她也只当耳畔轻风,洗了把脸,随便搽了一点粉,连新衣裳都懒的换。黄九姑不晓得女儿的心思,以为她一心念着赵公子不肯嫁表哥,也不以为意,牵着女儿的手到前头来。
梧桐院里已是摆开三张圆桌,一屏黑漆镶螺钿的屏风搁在当中,靠着书房那边的台阶下,还磊着一座小小的菊花山。英华上着新纱衫,系了一条嫩黄罗裙,因过节,正经戴了一顶小小的四时景花冠,笑盈盈站在屏风边看使女们摆碗著,看见黄九姑母女进来,忙笑着迎上来,道:“爹爹和大哥在书房闲话。九姨,我陪您到书房去。”
黄九姑不冷不热道:“不必了,老身晓得书房在哪里。”也不管英华,拉着怀翠的手直奔书房,一进门,便道:“姐夫,把耀宗给我做女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