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 提姆和杰森都被绑了起来。
他们似乎被某种类似于钢铁骨架的玩意儿紧紧桎梏,从两腿到肩膀。下半脸被某种金属面具扣住而不能说话, 双手反剪, 膝盖弯曲,呈现半跪着的姿势。
这种钢铁骨架有点儿像是卡玛泰姬的著名法器深红魔带,但是又比深红魔带要简陋一点。
失去了遮掩身份的红头罩和黑色眼罩, 两个人的脸颊和身上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杰森的皮夹克外套和防弹衣都不见了,提姆更狼狈——向来装备齐全、一丝不苟的他现在头发凌乱、全身的盔甲破破烂烂。
镜子外,尤朵拉呆呆地蜷缩在椅子上,第一眼就下意识去看杰森和提姆两人的血条, 确认两个人都属于健康状态,总算是欣慰地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在确认了杰森和提姆的安全之后, 尤朵拉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所有的疲惫疼痛、脑子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混乱思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趁着特里没注意,女孩的嘴角微微抿起, 她静静地注视着同伴们, 眼中陡然爆发出璀璨的星光,无意识就悄悄露出了一个自信而亲昵的笑容。
……就好像是, 一看见了他们,就生出了无限勇气。
行!稳了!
等到十二点,我保证把你们全都安然无恙地救出去!
重新开始暗暗制定拖延计划,尤朵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想要和杰森、提姆交换一个默契的“你懂得”的眼神。
然而, 在视线真正触及到两个人的眼眸时,敏锐地触碰到对方异常尖锐隐忍、晦暗深沉的情绪时,尤朵拉猛地反应过来了。
他们,一直被关在镜子。
所以,他们,一直……在看着她?
镜子里,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的女孩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的脖子上戴着抑制器,浑身都在冒冷汗、皮肤里还带着电击伤后的斑驳血色,眼眶通红,脸上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泪痕。
她的手脚还在发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们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她。
心中的念头转瞬即逝,尤朵拉脸上的微笑陡然僵住,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迫切地想要向他们解释清楚。
不是的。
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其实电击也没有那么痛,至少比不过虫洞时从背后延展而来的魔法攻击。
其实变种人能力抑制器对我没什么用,我是因为服务器bug才没办法反抗的。
其实我刚刚真不是自己想哭的,就是这个记忆它突然有点混乱。
其实,其实……
想要解释,却已经晚了。
特里已经走了过来,他站到女孩的身后,两只手搭在尤朵拉的肩膀上,看了一眼杰森和提姆,温柔地说:
“让你的朋友来挑,怎么样?”
说罢,男人低头,当着镜子里囚徒的面,亲昵地吻了一下尤朵拉的头发。
——!!
杰森全身倏地发力,他双眼赤红、发指眦裂,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拼了命地挣扎起来,他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来,额头和脖颈都爆出了根根青筋,尤朵拉甚至能听见他发力时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提姆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刺进掌心,他企图以跪地的姿势艰难挪动,想要靠近尤朵拉,那双仿佛沉淀了整个哥谭暴雨的晦暗眼眸隐忍到了极致,在与尤朵拉的视线触碰之时,竭力地、颤抖地想要表达出温柔的安慰。
看着我。
朵拉,看着我。
别去想你身后有谁,别去看特里.法尔科内,别去考虑我们……别哭。
对于红头罩和罗宾来说,被出其不意的魔法陷阱给坑了,被一群不知身份的法师发现、被缄默的阴险计划俘虏拷打……这种种的屈辱加起来,都远远不如藏身在镜中这一刻的感受。
亲眼看着尤朵拉为了救他们孤身前来,亲眼看着能力尽失的女孩被凶狠地电击,亲眼看着法尔科内像是摆弄洋娃娃一般伤害尤朵拉,亲眼看着她……第一次哭出来。
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无法挣脱,无法开口提醒,无法动弹,甚至连往前挪动一步,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都做不到!
注意到提姆看向尤朵拉专注而满怀安慰的目光,特里脸上温柔的笑容骤然消失,他突然走上前一步,抬起一脚就把黑发青年踹倒在地!
“特里.法尔科内!”
看着提姆重重倒在自己面前,尤朵拉忍无可忍地沉声低吼起来,而杰森挣扎得更厉害了,周身杀意滔天。
“怎么了?朵拉?”
顺势一脚直接踩在提姆的背上,压制住提姆的挣扎,特里无辜极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他踩在脚底、不能动弹的提姆.德雷克,有点委屈地说:
“堂堂韦恩集团的德雷克总裁,这么明目张胆地觊觎别人的未婚妻,就算我脾气很好,也无法忍受。”
“……”
尤朵拉不可思议地瞪着特里。
“更何况,一个日理万机、光是忙名下公司就已经脚不沾地的德雷克,居然还能在整个哥谭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便装义警的好戏——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竟然到了现在才知道。”
特里的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袖珍手=枪,他把枪口对准了提姆的脑袋,幽幽地道。
“……真可惜。”
当着尤朵拉的面,特里蹲下来,把枪口抵在了提姆的脑袋上,哑声失笑。
“知道缄默先生为什么能这么轻轻松松地抓住你们两吗?——就是因为,你三代罗宾,是历任罗宾中最弱的那一个啊!”
“提姆.德雷克,老老实实地当你的执行总裁不好吗?做个普通的公司高管不行吗——哦,对了,你这是什么来着?牺牲自己?像布鲁斯.韦恩那样把全部都奉献给哥谭,你凭什么——”
“——特里!”
尤朵拉大声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在特里神色莫测地扭过头来时,尤朵拉很努力地忽视掉那柄抵在提姆后脑勺上的枪,也不去看杰森的表情,而是朝着特里伸出双手,恍若未觉地说:
“不是说……要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了吗?我的晚礼服还没有挑好,也没有化妆,你好歹要先把这些事情做好啊。”
“对、对……”
特里立刻抽回了手,松开提姆,朝着尤朵拉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姑娘,喃喃自语道,“是了,时间都不早了,我们还有一个完美的夜晚需要度过。”
说着,特里居然还真的抱着尤朵拉走到了杰森的面前,揭开杰森半边的面具,认认真真地问:
“你觉得我的朵拉穿哪件比较合适?”
“特里.法尔科内你这狗娘养的放开她——”
在杰森接近疯狂的暴怒吼声中,特里又直接把面具给安了上去,他低头,像是示威般地抱紧了尤朵拉,无奈地叹气:
“宝贝儿,你的朋友都非常不友好,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他们。”
“……没关系,我不介意。”
尤朵拉看了看时间,艰难地说。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时间已经顺顺利利地耗到了五点。
这样想着,尤朵拉也不敢再去看杰森和提姆,生怕刺激到特里,她眼珠子一转,乖巧地说:“我觉得我还是自己挑礼服,我想打扮得漂亮一点。”
“好,生日宴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挑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在特里突然宠溺的微笑中,为了防止此人再去伤害提姆和杰森,尤朵拉心机地牵着特里的手,慢吞吞地在这两排衣柜中来回挑选。
对于姑娘们来说,还有什么会比逛街买衣服更容易消磨时间的呢?
为了拖时间,尤朵拉发挥出了阿黛尔逛街时的全部水准,简直拼了。
她在每一件裙子的面前都会停留一下,绞尽脑汁地说一大堆废话,讲述一下裙子的优点和缺点,然后又表示喜欢,把这些裙子轮流试了一遍,又极为“欢快”地和特里讨论了一下裙子是否合适好看的问题。
试来试去,光是把这两面墙的晚礼服来回试了个遍,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六点半,尤朵拉拖无可拖,最终挑好了一条枫叶红的裙子。
穿着这条枫叶红的裙子,尤朵拉牵着特里的手,重新走到了镜子前,一边假装整理礼服,一边冲着杰森和提姆使了个眼色。
——放心,还差五个小时,我就能把你们救出去啦!
“……”
两个人都好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杰森死死地盯着尤朵拉那张犹带神采的笑脸,痛楚难耐地闭上了眼。
而提姆,自从特里一脚踢倒他之后,他就一直狼狈地倒在地上,甚至都没办法抬起头来。
慢吞吞地给自己化了个妆,眼看着时间就要来到七点,尤朵拉仿佛找到了对付特里的绝佳办法,又很无奈地说:
“我可不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我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现在很饿。”
“当然、当然——”
特里好脾气地连声应诺,他拍了拍手,“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另外,朵拉,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额外的礼物。”
说罢,两人身后的那扇木门应声而开。
几个黑衣人将琳琅满目的餐车推了进来,先是各种各样的点心蛋糕——都是尤朵拉平时爱吃的那些,然后又是各种预调酒、香氛蜡烛(看见这些的瞬间杰森的脸就绿了),最后,居然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木箱。
在尤朵拉惊疑不定看着木箱时,特里又是一拍手,推着木箱进来的两个黑衣人就一左一右地扣住木箱上半截,将这个类似棺材一样的木箱子给打开了。
——一个留着棕色短发、有着和尤朵拉一样的琥珀色双眼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在看见这个中年女人的瞬间,尤朵拉的脑子“嗡”地一声,原本都准备得好好的稳妥计划和飞速运转的思路登时都被清空了,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不同于被绑得死死的杰森和提姆,中年女人仅仅只是被关在木箱中,在木箱打开之后,她就被黑衣人无情地拖了出来,狼狈地跌到在地。
可即便是如此,这个中年女人也一声不吭,她不敢去看房间尽头的小姑娘,好像是羞耻愧疚一般,扭着头,不让尤朵拉看到自己的脸。
小姑娘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眸光从中年女人保养得很好的珍珠色皮肤上划过,又掠过女人脖子和手腕上的珠宝首饰,最后落在了女人周身穿着的昂贵裙装上。
隔了好久,她动了动嘴唇,沙哑又轻轻地喊:
“妈妈……”
木箱子里走出来的女人,是丽莎.哈代。
是她的……母亲。
这句轻轻的、仿佛是要哭了一般的呢喃,让两个男人的心同时刺痛了一下。
可是即便如此,面对尤朵拉的这一声“妈妈”,被两边黑衣人拉住的丽莎.哈代怎么都不肯回应。
她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多年之前就丢弃的女儿,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窗外的暴雨声越来越大了。
轰鸣作响的雨点泼洒下来,仿佛无数利刃砸在小姑娘的心底。
“……妈妈。”
看着怎么都不肯看向自己的丽莎.哈代,尤朵拉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冷得吓人。
“……哈代女士当然不可能回应你,朵拉。”
特里怜爱地将自己的西装披在女孩的身上,抱住软乎乎的小姑娘,咏叹般地低声呢喃道。
“这样吧,想必你和你的朋友们都很疑惑——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的母亲在他出声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的父亲,一个法尔科内家族分支里的小头目,对他十分糟糕。在这个男人粗暴的压制下,小男孩逐渐忍耐不住,快要死去了,但是就在他八岁那年,一个陌生的警察走进了家里。”
“这个陌生的警察,叫做詹姆斯.戈登——那个时候,他尚且还是哥谭警察局的局长。”
这位警察局的局长,就这么出乎意料地来到了他的家里,沉重地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的父亲,法尔科内家族下属的一个组织头目,居然在夜晚醉酒之后,闯入了一个流莺的家中欲行不轨,却更加离奇地,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给送进了icu。
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小男孩差点儿当场就笑出了声。
“在送走詹姆斯.戈登之后,小男孩瞒着管家和保镖,亲自跑去了警察局,看见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
说着,特里抱住尤朵拉的手臂逐渐收紧,他温柔地一字一顿道:
“知道吗?朵拉……那个时候,浑身都是鲜血的你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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