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晚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只见茫茫一片飞白。
步辇行得稳当,四下里悄寂无声。阿客坐在苏秉正身边,手攥在他的手里。她悄悄的抬头望他。
苏秉正目视着前方,眉目清俊淡漠。察觉了她的目光也不肯望回来。只手上轻轻的摩挲,扣住了她的指尖。
这一日她将他从去往紫兰殿的路上截住,以琴挑之,是赤_裸裸的争宠,已无可辩驳。苏秉正便也无需再问,她是否故意。他想做什么,都是她自讨的。
然而阿客也是下定了决心。
她已死过一遭,再世为人,而苏秉正也未曾将她当卢德音看。她不该再有心结。他们之间就只是皇帝与妃嫔。如她所求,邀宠与承宠都是理所必然。她需得重新去认识身旁的男人。
苏秉正的面容她早看过千百次。幼时他蹒跚学步的模样也还历历在目,明明已经从那么幼小的孩子长成这样挺拔的青年,可在她脑海中,他的模样竟仿佛从未变过。
这回细细的打量他,却恍然觉得自己几乎已不认得他了。
他身上少年青涩已然褪去。就像月华之下一柄湛然长剑,凛冽寒冷,光芒割人。他确实已长成男人,那气势淬炼出来,却无鞘收束。锋芒所指,必有戕夷。不动声色,已令人骇然生畏。
确实与记忆中截然不同了。可她感到的依旧是心疼。
她骤然记起的,是当年与苏秉正圆房时楼夫人说的话。
“黎哥儿性子锋锐,一往无前。在旁人眼中多么坚强可靠?可我却时常心疼他。阿客——情不可极,刚则易折;上善若水,柔者长存。他也并非就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可他偏偏就是不能有所保留……”
——苏秉正确实是用情太过,以至于将她逼至绝路,再不能回寰。可她终究还是他的栖居之所。在她哪里他可稍稍舒缓,不必强作孤家寡人。故而也不曾紧绷到这么锋芒毕露的地步,看上去斩佛屠魔,内里却行将折断了。
阿客的心境便有些复杂。
——往事终究是难挣脱的。
可心疼终究不是心动,否则当年她便该爱上他了。
她尤记得当年华阳非要嫁与王宗芝,自己也曾劝说过她。可华阳咬定了,她是喜欢王宗芝的。她说得很清楚,“相看了那许多,也不是没有尤其俊美出众的。可不论是崔湜还是萧南山,都不过令我想起玉树松柏——摆着看是名贵的,可也只是摆件。唯有王宗芝,他望过来的时候,我便觉得被他扑住了一般……他就像一只大猫,连眼睛都是摄人的。”
阿客看王宗芝,也是玉树一般的人物。到了华阳的口中,他便成了一只大猫。纵然事实证明他华美高贵早餍足了肥美,不屑扑人的。华阳也打从心底里渴望被他扑倒,他扑倒得太君子有度她还要恨他敷衍。
——心动确实如被捕猎一般,那一瞬间的血脉贲张,像是一场厮杀。渴望被他霸占和带走的感觉,她也并非没有体会过。当年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生生将自己撕裂了一般。
那感觉与她对苏秉正的截然不同。
可也都是往事了。
她还是想要对苏秉正心动的。不然做那些事,总难免空虚和放纵。
步辇行至瑶光殿,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苏秉正松开了阿客的手,淡淡的道,“已到了。”
阿客握了握手指,终于还是又抓住了他的手,仰头望着他,“还有别的曲子,陛下可愿意一听?”
苏秉正才终于肯再与她对视。他眸光幽黑,像暗夜深沉。阿客便觉得目光被他锁住了一般,竟不能逃。她就有些心慌,可还是强定住了,道:“……别走。”
他的瞳子骤然一扩,道:“好。”
一切就这么急转直下了。他攥着她的手腕,几乎是将她拖到了寝殿。那花木流景一般的过,她几次差点绊倒,绣鞋都磕掉了一只。只嗅到殿内沉木香,帷帐一重重的被掀开,带起风声。
然后转眼间便被他推倒在床上。她下意识的要坐起来,他便已欺身下来。手腕被他压住了,整个身体都被他扣在床上。他的嘴唇就那么粗暴的压在了她的唇上。阿客缺乏接吻的经验,她曾设想过类似的场景,可真到来时那激烈还是超乎她的预期。唇舌之间的翻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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