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帝许久,方才深沉地微微颔首。
“如初说得有些道理,一定……是岳阳侯府的错!”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就完全不提什么皇家的体面,公主的仪态规矩什么的了,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宽和与冷淡,皱眉喃喃地说道,“长乐一向乖巧,竟然会跟着四公主出宫,岳阳侯府,究竟做了什么?简直混账!”他指着那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内监冷冷地问道,“他们怎么冒犯公主了?!”
那一瞬间的冷酷,显然是若岳阳侯府狗胆包天敢对长乐做点儿什么,昭阳帝就要震怒了。
林如初觉得这皇帝真是明君,还知道长乐本质乖巧可爱,同样去看那内监。
那内监迎着昭阳帝和林探花的两双关注的眼睛,觉得压力有点儿大,低声说道,“据说是岳阳侯府二公子……屋里的通房有孕了。”
“有孕?”昭阳帝觉得这跟长乐没啥关系,松了一口气。
之后,他就皱眉问道,“四公主是因这个才去闹了一场?”
他的脸上怒意稍减。
虽然四公主不大得宠,不过昭阳帝也不是什么真爱至上被真爱感动委屈亲生女儿的那路蠢皇帝,当然不喜欢自家的驸马大婚之前就弄出一个庶子出来。
那就不是打四公主的脸了,也是没把皇帝陛下放在心上啊。
昭阳帝穿着明黄的常服,脸色不悦地把玩腰间的一个明黄色的小荷包,那荷包上绣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完全没法儿烘托这英俊中年帝王的威仪。
然而昭阳帝似乎很喜欢这荷包,当摸着这荷包的时候,眼睛里就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都似乎变得明快了起来。林如初离得近,看了这荷包一眼,之后垂了垂自己的眼睛不动声色,在昭阳帝无声的目光里柔和地说道,“长乐公主姐妹情深,这是为四公主抱不平,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长乐一向都是这样赤诚。”昭阳帝就感慨地长叹。
内监垂着的脸默默地扭曲了一下。
活蹦乱跳跑人家家里去看人家内讧什么的,真的很赤诚呢。
“更何况,”林如初见昭阳帝脸上并未有多少怪罪长乐公主的意思,然而想到那快快乐乐的小姑娘,又唯恐昭阳帝日后回想起来恼怒,便温和地说道,“想来公主更气不过的是,岳阳侯府将陛下的赐婚视作无物,竟公然在侯府作祟。庶子之事,是岳阳侯府对陛下的挑衅,是对陛下旨意的不满。”
天可怜见的,林探花和岳阳侯府其实没仇儿,不过谁叫长乐公主不喜欢呢?
为了长乐的快乐,林探花只能送岳阳侯一家去死一死了。
岳阳侯死,总比长乐公主倒霉来的合适是不是?
“你说得很有道理。”昭阳帝只觉得林如初句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上,微微点头。
他看这美少年越发地顺眼,且见这少年优雅一笑,如同杏花春雨,隔着氤氲的雾气,无端令人感到心悦。
“多谢陛下。”林如初才谢了昭阳帝对自己的赏识,还未说更多岳阳侯府的坏话儿往里头多踩几脚,就听见御书房之外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轻快,一转眼就带了御书房门外,都不必有人通传,就见一个明艳俏丽的小姑娘打着滚儿地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往御书房的案头儿扑,嘴里叫道,“父皇,父皇!”圆滚滚的小姑娘一头就撞进了林如初的怀里。
林探花下意识将手臂收紧,只觉得撞入胸怀的,是一个柔软的小身子。
这小姑娘仰头,一双桃花眼里星光璀璨,无边的潋滟澄清,明媚得无忧无虑。
哪怕早就见了这双眼睛很多次,可是林如初却依旧觉得,自己的心同样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啊?”小姑娘似乎很迷茫,歪着小脑袋呆呆地趴在他纤瘦的怀里看他。
仿佛不明白,明明扑的是自家父皇,怎么变成美少年了呢?
“公主可还好?”林如初笑靥秀致无双,这一笑,展露着自己所有最美好的风姿,力图迷住小色鬼。
他不着痕迹地揽住了这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
小色鬼的眼睛直了。
她下意识地蹭了蹭林如初的脸。
“住手!”见这小东西蹭了美少年那雪白的脸颊,似乎还要扑上去咬一口,昭阳帝就觉得美色误人了,急忙把迷迷瞪瞪的长乐从林如初的怀里拎出来放在自己的座位里,父女两个一同挤在宽大的赤金九龙御座里。
见小色鬼还眼巴巴去看那穿了一件墨色长衫,越发映衬得肌肤如玉如雪的美少年,他不由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最近似乎也被昭贵妃嫌弃了的老脸,威严地问道,“怎么能对朝臣动手动脚?”
真的啃上去,为了给美少年负责,说不得就要把小色鬼嫁人。
这昭阳帝怎么受得了啊。
“美人。”公主殿下喃喃傻笑。
没出息!
昭阳帝决定今年选秀也选几个绝色美少年入宫,天天给小色鬼看,就不信……
“对了!”在昭阳帝连自己名声都要不顾的时候,长乐一下子就想到今天不是来看美少年的。
虽然对林如初出现在昭阳帝的御书房有些好奇,不过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四公主的婚事。她正坐在昭阳帝的身边,转身就一把抓住了昭阳帝明黄绣着金线龙纹的衣襟大声叫道,“父皇!岳阳侯府可坏!欺负四皇姐,居心叵测,咱们不要把四皇姐嫁给,嫁给……”她眼珠子一转就叫道,“不要嫁给乱臣贼子!”
这真是和林探花给人口黑锅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昭阳帝都觉得有点儿怀疑这俩是不是之前商量过了。
皇帝陛下宁愿相信这俩商量过,也不愿意相信这两个小东西有什么心有灵犀。
“不就是有了一个庶子。”昭阳帝努力镇定地说道,“打发了也就算了。”
“这怎么行!坏人!”长乐急了,抓着昭阳帝的衣襟不放,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泪汪汪的。
昭阳帝哪里见得了这个,急忙把这个喜欢撒娇,已经扑进自己怀里控诉自己是个坏父皇的小公主抱住,拍着她稚嫩的脊背叹气道,“赐婚都已经下了,难道朕要把圣旨收回?君无戏言!”一边说,昭阳帝一边就将目光不悦地落在了下方安静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四公主的身上,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四公主挑唆了天真的长乐,努力压制不喜,淡淡地问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求父皇开恩。”
“难道朕的圣旨可以随意收回?”
“岳阳侯府蔑视父皇的圣旨,父皇自然可以收回圣旨,叫他们知道,君恩并不是容忍他们的理由。”
四公主垂目,这回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这简直就是要搞死岳阳侯一家的节奏。
哪怕昭阳帝觉得四公主给自己的这个台阶儿不错,也觉得四公主这话有些凉薄。
岳阳侯府,到底是四公主的母家。
对母家都如此绝情,更遑论旁人。
他的脸色有些深沉,见四公主颤抖着柔弱的身体,却努力坚强地维持自己的清明,又觉得有些心软,更何况长乐也在假哭,明明知道她在撒娇,昭阳帝的一颗心也软了,许久方才轻声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朕的面子……”还有四公主的面子。
这年头儿,他听说过公主改嫁的,却没听说过公主还没大婚就甩了未来驸马的,这太丢人了。只是他迟疑的一瞬,四公主仰头。
“父皇圣旨中将儿臣下嫁岳阳侯府二公子,既然二公子不肖,为保父皇威严,儿臣愿意改嫁大公子,左右都是岳阳侯府的公子,父皇的圣旨也不算变!”
她用自己全部的勇气说出这句话,之后,将额头抵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滚落。
门外传来沉闷的声音。
是无诏不能入御书房的岳亭,跪在了御书房的门外。
昭阳帝摸着长乐的手一顿,声音陡然冰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看到岳亭跪在门外的阴影,又看到四公主努力不要畏惧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畜生!”他陡然指着四公主高声呵斥道。
四公主不要嫁给驸马,反倒要嫁给未来的大伯,罔顾人伦,简直就是逆伦!
他若真的同意了,日后这皇家就成了大笑话。
看着一向懂事的四公主竟然往自己的脸上抹黑,昭阳帝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什么时候有的私情?说!”
帝王的暴怒,顿时就令四公主身上发软,可是她转头看到无声无息的岳亭,回头大声说道,“儿臣此生,只心悦过一个男子!父皇……”
她泪流满面,慢慢地爬到昭阳帝的脚下,痛哭道,“儿臣只喜欢过这一个人!没有他,儿臣很痛苦啊!”她放声痛哭,委顿在昭阳帝的脚下,仿佛是想叫打从赐婚之后的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哭出来一样,无助悲痛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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