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长裙的女孩儿像是自带了光源一般地出现在了教导处, 无论是优雅的举止还是高贵的衣着, 都让别人觉得和自己是处在不同的次元中。
她的平淡的神情和缓缓步伐, 都好像在诉说, 她的到来并不是为了参加一场针锋相对的家长会, 有一场衣香鬓影灯饰华美的宴会在等待她的莅临——这位匆匆赶来也毫不见急切的美丽公主。
面对这样的女人,你完全没有办法用凶狠的态度去对待,更不用说如何的咄咄逼人了。仿佛面对她,就连大声说话也是一种亵渎。
于是几秒钟前那句“有人生没人养的野孩子”还没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整个教导处已经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就像是现在的教导处主任,他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中都不过是在几位家长中和稀泥打太极,绝不说一句会承担责任的话, 现在他步伐迅捷地走到了路俏的面前, 低声问到:
“您好, 请问您是?”
女孩儿的脸上慢慢出现一丝微笑, 唇角缓缓勾起, 眼睛也渐渐有一点欣悦的弧度,她看着这个已经谢顶的中年男人用着这样的笑容回答:“您好,我来……是来找我的弟弟。”
她的声音轻柔也清脆,带着一点勾人的磁性, 最后的尾音仿佛能摇动人的心尖儿。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孤零零坐在一边的少年, 身边只有一个气愤到了极点的苹果脸女孩儿。
方来来抬起头,就看见他的监护人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穿着的华衣美服看在他的眼里都像是裹挟着熊熊怒火的战袍。于是, 高大强壮却又被打破头少年在片刻的惊喜之后,终于忍不住、忍不住用手指捏着自己额头没有受伤的位置。
这样的路俏,让方来来直觉有了一种危险,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女孩儿走到方来来的身边,她用手轻抚自己重孙子的额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刚刚的教导主任的脸上已经尴尬了起来。
“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孩儿依旧没说话,她在确认了方来来的伤口并不严重之后就直起身子,只用目光看着这位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中年男人。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方来来这次的事情是一场意外,实话实话啊,这个年轻气盛的情况下,很多意外都是不能完全避免的。再加上方来来这个孩子的前科实在是太多,这次的事情虽然表面看起来是方来来受伤更重,但是,根据我们了解,最先动手的还是……”
路俏还是没说话,她就看着这个教导主任,看着他言语渐渐艰涩,神态愈发尴尬。
教导主任说不下去了,在几个干巴巴的哼哈之后,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就退到一边坐下了。
在路俏进来之前主要负责气势逼人的那位人高马大的阿姨这次也想要先声夺人: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了一点礼貌都没有,你是方来来的什么人啊?他把我儿子打了你知道么?”
路俏转头看她,她的耳朵上带了一对宝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竟然没有丝毫地晃动。
“看什么,赶紧说啊,怎么处理,你们拿钱还是赔偿,给个话。”气焰滔天的大妈在对方直直地注视下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一个八度,说到最后也息声了。
方来来看着路俏,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家伙的脑筋不正常还一肚子坑人的坏水,现在她这么一副样子出来了肯定是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可不知道路俏现在脑袋里只是在想卿微给的法子用起来真是省心又靠谱。
另一位孩子的家长一直走的是斯文诛心路线,喜欢把各式各样的恶意揣测扣到方来来的头上,现在她依然是这么做的:“穿的这么人五人六的就进来了,你说是方来来的姐姐就是姐姐了,有证据么?你们不会是故意装腔作势,为的就是过来唱双簧要钱的吧?”
路俏这次并没有看向这个看起来讲理的阿姨,她的目光投向了这个阿姨身后的男孩儿。
男孩儿剃了个标准小流氓的发型,额头被一缕狗尾巴毛儿一样的头发遮挡着,在这样的遮挡之下,是一双时不时看向路俏和方来来的属于少年的眼睛。
再低头看看方来来,路俏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为什么打架。”
方来来撇了撇嘴,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怕我再对“普通人”出手还会被你打个半死呗。
当然这话他肯定不能说。
于是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不回答,路俏也不生气,她又转身看着那个狗尾巴毛儿的少年:“你们为什么打架。”
“干什么?肯定是方来来故意挑衅打架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想威胁我家孩子啊?”
那个斯文的母亲用自己的手臂搂住自己的儿子,看着路俏的表情像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恶棍。
还是一个大概会使用美人计的恶棍。
狗尾巴毛儿少年被自己的母亲抱着,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另一个男孩儿要更胖一些,他抖着腿靠在一张桌子上,语气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打架还用找理由?看他不顺眼就能打起来呗。”
“那他为什么受伤呢?”
路俏问了这个小胖子第二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小胖子轻佻一笑,“我怎么以前不知道她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
被人调戏了的老古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个小胖子已经被他粗壮的老妈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所以呢,这次的事情怎么解决,主要还是你们三方家长协调解决的事情,我们学校呢还是希望事情能够尽快有进展,扯皮和推卸责任都是没有的……”
见缝插针想要表示立场的教导主任又一次在路俏的目光中偃旗息鼓了。
两个家长立刻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很明白,第一,方来来的家长得赔钱,因为方来来动手打人了,第二,方来来得道歉,因为方来来动手打人了。
至于头上的伤,那是他自己弄得,与她们的儿子毫无关系。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路俏一直沉默着,等到她们终于说完等着她表态的时候,路俏摇了摇头:
“这是不对的,来来没有打人。”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赔钱是吧?!”两个阿姨又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儿套路太奇怪了,她们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多少钱,而是想用对方的钱来证明自己孩子的清白。
在她们提高了音量说话的时候,路俏从不说一个字,就等她们说到不想说了,她才重申:“来来没有打人,你们在污蔑他。”
这么说着,她从自己的珠绣手包里掏出了一沓钱放在了方来来手边的桌子上,从数目上来看已经足以支付这两个家长所要求的的数额。
接下来,她做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惊愕了,包括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承受能力很强的某个姓方的少年。
“把这个桌角给我打掉。”她指着实木的方桌桌角对自己的重孙子说。
方来来照做了。
随着一声响,桌角变成了一块无用的木块掉在了地上,断开处的纹路清晰有新鲜。
“再各打掉一个。”她随手指了指面前的几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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