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陈月牙的罐头厂开起来之后, 要说整个百顺街道最不忿的人是谁,那还用说嘛,必定是宋小霞无疑。
也不知道方式方法上哪儿有不对,陈月牙灌装, 她也灌装, 陈月牙就那么卖,她也就那么卖。
但是, 她的罐头不出月余就坏了, 陈月牙去年生产的黄桃罐头, 到现在打开来还是那么浓香的味儿。
宋小霞不考虑生产上的原因,越想越生气, 居然动了一种坏的不得了的人才会动的心思。
最近不是满胡同人人动员起来抓老鼠?
她儿子也有任务, 得抓老鼠。宋小霞本来是在帮儿子捕鼠的, 抓起一只老鼠,突然就想到一件事儿:既然在做罐头上打不败陈月牙,倒不如,一只老鼠坏了一锅粥?
给她熬罐头的大锅里扔几只老鼠, 到时候,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让她陈月牙的罐头全部发臭。
这想法一进脑海, 它就再也挥不去了。
然后,她不有个姘头,是原来街道办的主任徐明,现在给街道办撤职了, 调到煤厂工作去了。
找到徐明,俩人一合计,一商量,就准备里应外合,给陈月牙炖罐头的锅里,扔几只死老鼠。
所以,连着好几天,宋小霞其实一直在罐头厂的外头悄悄监视着,今天晚上陈月牙开大灶炖煮水蜜桃,麦芽糖和冰糖哗哗的往里扔着,大锅里水蜜桃咕嘟咕嘟的煮着,不正是个好机会?
拎着两只死老鼠,宋小霞和徐明一个放风,一个行动,悄悄儿的,趁着月黑风高,就准备翻墙进罐头厂去,用一只老鼠坏一大锅的罐头。
身为公安,贺译民早就发现宋小霞一直在罐头厂的周围踩点,为了抓宋小霞,还喊了刘故帮替自己盯梢,帮忙。
就是准备把宋小霞逮个现形,给铐进派出所关几天的。
但是,任是贺译民是个派处所长,也没想到事态会滑向哪一步。
这不,宋小霞全副武装,一身黑,就连脸都是包起来的,拎着两只死老鼠,绕到罐头厂后面的林子里,刚和徐明接上头,正准备把死老鼠掏给徐明,结果觉得脚腕子上一阵剧痛,她怎么感觉自己给个老鼠夹子夹住啦?
“嘿嘿,可算给我逮住了吧?”听这声音,宋小霞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亲戚,咋是你,我是宋小霞啊,这鼠夹子是你放的?”
“可不是我?”何向阳的身姿那叫一个彪悍,看徐明要跑,一锅盖把徐明给掀翻了:“我早就发现你和徐明俩不对劲儿,可给我逮着了吧,宋小霞你搞破鞋,现在,要嘛给我钱,要嘛等我举报到街道,我告儿你,我要举报了你俩,街道至少奖励我一百块!”
啊?
徐明毕竟是个男人,着了一锅盖,这时候还放什么死老鼠,一把推开何向阳,跑了。
宋小霞可跑不了,装着两兜兜的死老鼠,腿上还有个老鼠夹子呢。
“你给不给钱?呸!你要不给钱,我立马举报到街道去。”何向阳说。
宋小霞哪是吃素的,也呸了一声:“你还说我,你知不知道你家睡莲和咱们胡同里有命的克夫命老炮儿好上啦,你要敢举报我,我也举报你们家睡莲去。”
何向阳吧,一直想给程睡莲找一好对象,啥是好对象,正式工作,城市户口,有这俩样,就是最好的对象。
老炮儿又没结婚,也就三十来岁,还在供销社开大车,那在现在,就是金龟婿。
宋小霞还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就能吓到何向阳呢。
结果何向阳一听,咦,美了:“真的?宋小霞你可吓唬不住我,老炮儿没结婚,真要跟我家睡莲处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对象,不像你,搞破鞋!”
“那你想咋样?”宋小霞掰着鼠夹子问。
何向阳一弯腰:“一百块,给钱我就放了你,你要不给钱……”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两只手电筒扫了过来,宋小霞又急又气:“行了行了,明天吧,到我们家来拿钱。”
“我现在就要钱。”何向阳伸着手说。
宋小霞突然一声冷笑:“老太太,你要这么不留情面,那就跟我走。”
何向阳立刻弯腰,替宋小霞把鼠夹子掰开了,扶着一瘸一拐的宋小霞,俩人一起跑了。
当然,贺译民找了一圈子,只在罐头厂后面找到几只没尾巴的死老鼠,也看到了宋小霞的脚印,但是,并没有抓到宋小霞的人。
也不知道她是听到风声之后溜了,还是躲起来了,总之,只要她再敢出现,贺译民肯定会盯着她。
得,回家,明儿一早就得灌装罐头了。
人都说罐头里加防腐剂,但事实上,罐头这东西还真的不加任何化学材料,就能保存它。
秘诀就在于:一定要趁热装灌,装灌之后,还要带着瓶子一起高温消毒,消毒完之后,再连瓶带盖一起晾凉,这时候,罐内就会产生负压。
这种负压形成的真空,会让水果罐头在一两年内都不会变质。
当然,在罐头做好后两到三天,还得连罐子一起装到高温车间里放上好几天,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露气,封罐不严等情况,要真的有些罐头包装不严,这几天它就会完全的腐败,从高温车间出来还完好无损的水果罐头,保质期至少两年以上。
没有流水线,这些工作全凭做黄桃罐头的老工人教着大家,手把手的完成。
而陈月牙请来的,就是黄桃农场的陶厂长,整个清水县做罐头最有经验的人。
“咱们也做了些年的罐头了,还真没闻过这么香的桃罐头,这到底怎么煮的,咋这么香?”黄桃农场的陶场长都忍不住得闻一鼻子。
陈月牙说:“舍得花血本,一会儿灌装好了你尝一口,你就知道味儿是什么样了。”
从高温车间把罐头拿出来,坏的就打开瓶子,倒掉继续灌装,好的,大家一起打开一瓶来尝一尝。
加了麦芽糖的水蜜桃罐头,不是传统那种齁甜的甜味儿,香味儿匀匀的,又醇又和,吃完之后,嘴里不是一股糖精的怪味儿,而是麦芽的香气,居然口舌生津。
“这罐头也就五毛钱,给我先预定四十罐儿,我得回农场里去啦。”陶厂长尝了一口,点头说。
得呐,陶场长抓过自己背来的筐子,结结实实给自己码了四十罐罐头,这四十罐,就抵掉他的工资啦。
超生只喝了一口水,舔着嘴巴看着妈妈。
陈月牙掏了五毛钱出来,递给了刘玉娟:“我给几个孩子也买一罐儿吃,这是钱。”
“咱自己的罐头厂,厂长吃罐头还得买?”邓翠莲觉得这简直不是笑话吗?
刘玉娟瞪了邓翠莲一眼,接过五毛钱说:“厂子就得有个厂子的样儿,灌装好的灌头,谁拿谁吃,都得掏钱,厂长也一样,我既然是会计,这个账就必须管起来。”
邓翠莲私底下也翻了个白眼儿:得,大嫂这样子,举个油灯就能唱《红灯记》,三妯娌,就数她最一板一眼。
超生当然抱着罐头,就跑到胡同口儿去了。
今天是星期五,几个哥哥放学会比较早,她得让哥哥们尝一尝,新鲜出炉的,第一口麦芽糖水蜜桃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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