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血快一个小时才止住, 嗓子间里的血腥味一直无法消散, 回味无穷。我在全家人都睡下之后,才蹑手蹑脚地拿了衣服去洗澡。洗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大腿扭扭检查了一遍, 没有明显的伤,估计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出现些尸斑, 那什么,出现些淤青。
澡洗得非常潦草, 因为手抬不起来, 腿也抬不起来。洗完连擦干身体的劲都没有,我湿着套了条内|裤,打开浴室门, 确定了一下没人,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房间。
现在我异常清醒,这一顿揍如同一次劲爆的泰式按摩, 我假想着我现在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舒筋活络,益寿延年。我躺在床上,手指顺着肋条摸了一遍,嗯,没有断了或像是断了的地方。
找人揍我这件事, 不能肯定是凌霄他爸还是他妈指使的,但可以确定这不是抢劫,因为那人最后的那句话, 很明白地告诉了我。
至于目的究竟是要打得我看清局势,还是要逼凌霄回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还是不说。我已经下了决心,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放弃,所以只要没胆打死我,那对我来说就没区别。凌霄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杀回家去兴师问罪我真没把握,所以反复考虑了一下,我觉得不告诉他比较稳妥。
我从枕头下摸出凌霄送的那块玉,挂到脖子上,点真背,我爸还没搞定呢,又杀出个混黑道的凌霄他妈。
我郁闷地咳嗽了一下,睡着了。
早上是疼醒的。哪都疼,连头都疼了,他妈的,我躺在床上半天动不了,明明没打头啊……
起床的时候差点没跪到地上,我低头看了看,果然,腿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操,这么快就有效果了。
我找了条长裤穿上,想再穿件长袖,但这么热的天如果穿长袖,明摆着是告诉我妈,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还是穿了短袖,小臂上的伤不是太明显,有两三处,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扛狗粮砸的好了。
我胡乱地扒了几口就出了门,走到楼下的时候,收到乔朵朵的短信,我看到你手上的伤啦,你斗殴了吗?
你觉得你哥有斗殴的胆么,搬狗粮砸的。
不说拉倒,你以为你妹是傻的吗,你狗啃屎了能让狗粮砸成那样。
不信拉倒,你哥十几年就狗啃屎一回,已经很不容易了。
公车上上班的人很多,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挤公车的痛苦。不光是热,热点我忍了也就算了,关键是疼,谁碰我一下我就一哆嗦,从家到店里这十几分钟车程我就是在一哆嗦闪到左边,再一哆嗦闪到右边的状态下熬完的。
下车的时候我在心里狠狠地诅咒了一回凌霄他爸妈。
一进店,二叔正在掏烟,看到我就扔了一支过来。
“小伙子精神不错嘛!”他在我肩上一拍,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一拍没用什么劲,却差点把我眼泪给拍了出来。操,二叔这什么眼神,我这叫精神不错?我接过烟没出声,摸出火机点上,我现在难道不应该是脸色苍白,萎靡不振吗。
我往店里扫了一眼,发现林宏宇正大模大样地坐在柜台后面看报纸。我迅速找到了二叔心情愉快的根源,虽然我觉得这个猜测带着我强烈的个人色彩,但如果这只是巧合,那也太他妈巧了。
“这段时间怎么样?”林宏宇趁二叔到后院去的当口轻声问我。
“还行,就那样吧,发了工资请你吃饭。”我回答,坐到他边上。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林宏宇笑笑,突然用手指在我肩膀上戳了一下。
“你干嘛,”我疼得差点岔了气,咬着牙骂了句,“有病啊!”
“你不会是被家暴了吧?”他笑着问我。
“滚你妈蛋,你才被家暴了,你全家都被家暴了。”我揉着肩,有点语无伦次,这小子眼睛比我二叔管用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我肩膀有伤的。
“出什么事了?你看看你是告诉我呢,还是我让你二叔来问你?”他在我耳边小声说。
“操,”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你别跟凌霄说。”
“哦,不是他弄的啊。”
“废话,他有那胆么。”
“那也不一定,有时候高难体……”
“体你妈,闭嘴。”
“那是怎么回事?”
“他妈。”
“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再骂娘。”
“我说是他妈!”
林宏宇惊讶地转头看着我,我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他妈,也许是他爹,反正不是打劫。”
林宏宇手指在柜台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沉默了一会,说:“你没告诉凌霄?”
“没,你也别跟他说,我怕他去找他爸妈。”
“我不说,”林宏宇站起来,用报纸在我头上拍了拍,“顶得住么?”
“必须的。”我笑笑。
林宏宇没再说话,冲着后院喊:“乔大夫,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么?”
“这才几点就走啊!”二叔在后边喊。
“补觉啊。”
“等会!”
我听着他俩对喊,盯着林宏宇的脸,想看看他的表情变化,可是没看出什么来。但要说他俩真的什么也没有,打死我也不信。
“你俩昨天晚上又打牌了?”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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