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警惕仿佛消退了许多。

    “你是蓝天孤儿院的人吗？”

    里德摇头。

    “你家里人呢，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很危险，森林里有许多野兽，有时候还有毒蛇，甚至是一些植物也很可怕。你见过食人草吗？它是一种看起来非常无害的植物，有着绿色的长长的叶子，看起来非常柔弱，可是千万不能因此而轻视它，因为它随时都能要你的命……”夏尔喋喋不休地道，刚刚经历了可怕的事，她需要多说话才能纾解压力，就算对象是个孩子也没关系。

    里德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他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爬了出来，蹲在夏尔面前仰着脑袋看她。夏尔注意到他的手上和露出的细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伤口，有一些擦伤，或许是树林中被带刺的植物给刮伤的，可更多的伤口却是人为的，新旧交错，触目惊心。

    夏尔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眼睛被那些伤口刺得发痛。到底是多么恶毒的人才会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可怕的事。

    夏尔的沉默让里德有些紧张，他无措地看看她，发现夏尔盯着他的伤口，里德的眼睛里露出紧张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衣袖想要把伤口遮盖住，可是根本没有用，他的衣服太破，而且太小，根本就盖不住。

    “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夏尔抬头看了看天，透过密仄的树荫隐约有一些光亮投射进来，但跟她来的时候比已经暗了不少。黑夜里的森林会变得更加可怕，夏尔决定先把里德带走。

    她脱下外套盖在里德身上，然后把他抱了起来。

    小孩儿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夏尔抱着他也能走得飞快。虽然她一到比兰城就启动了防护服里的干扰装置，不用担心天网和周围几公里内的摄像头会拍到自己，但她不确定孤儿院那边是不是还在继续追她，所以不敢往来时的方向走，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林子。

    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公路上几乎没有车，夏尔和里德等了足足大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一辆大货车。

    货车司机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眼睛特别大，像金鱼一样鼓出来，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对于夏尔请求搭车的举动他表现得很意外，愣了一会儿才冷着脸点点头道：“上来吧。”

    于是夏尔便抱着里德上了车。

    车厢里原本放着激烈的重金属音乐，夏尔一上车，司机就立刻把音乐给关了，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

    “谢谢。”夏尔感激地致谢，“很好听。”

    络腮胡子的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我女儿也喜欢听这个。唔，她六岁了，正在上幼学一年级。”他腾出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也许是经常拿出来把玩的缘故，照片边缘磨得微微发毛，照片里一个缺了门牙的小姑娘咧着嘴傻乎乎地笑，可爱极了。

    “很漂亮。”夏尔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络腮胡子愈发地高兴，笑得满脸的胡子都舒张开来，“是的，她长得像我太太。幸好像她，不然，哦，就太可怕了。”

    车厢里气氛很和谐，一直把脑袋埋着衣服里的里德终于怯生生地钻出了半个头，好奇地打量着络腮胡子。

    “这是你的孩子吗？”络腮胡子有些意外，忍不住又盯着夏尔看了两眼，“你看起来还很小，还没成年吧。”

    “哦，不，他是——”夏尔迟疑了一下，“是我哥哥的孩子，他去世了，我得到消息过来接他，结果，你知道的……”

    “真是太遗憾了。”络腮胡子致歉道：“可怜的孩子。幸好还有你这个姑姑，不然，他就只能在孤儿院长大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了，你要去哪里？”

    “蒙卡或者比兰城都可以，我的房子被飞机炸毁了，需要重新找个地方落脚。”

    “我不觉得这两个地方有什么好。”络腮胡子真诚地建议道：“虽然比较繁华，可是也很危险，尤其是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小姑娘来说。也许你应该找一个安静又悠闲的小镇，远离战火，过着太平的日子。”

    “帝都星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你可以去我的家乡洛萨小镇，是的，就是帝国综合大学所在的那个洛萨镇，宇宙公约规定了任何战争都不准波及的地方。”

    可事实是，十多年后，洛萨镇险些被盟军的炮弹夷为平地。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夏尔笑着谢道。

    他们一路说话，很快就熟络起来，不仅相互交换了名字，在途经莫林小镇的时候，夏尔还请波林先生吃了早饭。是的，波林就是络腮胡子的名字，他虽然长得有些凶恶，事实上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好人。

    夏尔在蒙卡城下了车，波林先生再三叮嘱她回头去洛萨小镇找他，“我家就在洛萨镇最高大的绿芜树下，你只要说我的名字，马上就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走。我太太做的甜甜圈是整个衡云星系最好吃的。”

    “非常感谢，愿幸运女神保佑你。”夏尔再一次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