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样做?”
“我生来就是一个军人,乔贞。自从两年前调到西瘟疫之地,我每天都看着士兵们在这块连喝干净水都困难的土地上战斗。我看见在这儿的土壤上睡觉时暴露了部分肌肤的士兵,白天醒来就患上了无法根治的皮肤病。我看见憎恶撕开我们的士兵,把只剩一半的躯体缠绕在锁链上当作武器。老实说,虽然我明白要考虑大局这个道理,但我心里确实想亲手处决杰迈尔。既然不能这么做,我至少可以把这问题交托给能置身事外,以公平的眼光看待情报的人。这就是我的看法。”
“我明白了。”乔贞说。即便三年之后,他对雷纳还是没有真正的了解,但是当年那个不顾危险协助他逃离的人,如今说出这样一番话,并不奇怪。
有另外一件事跃进了乔贞的大脑。再三考虑后,他决定说出来。
“你两年以前来到了瘟疫之地?”
“是的。”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鲍西娅·维斯兰佐?”
“鲍西娅?噢,我想起来了,当时和你在一起的大主教的教女。为什么问这个?她到这儿来了?”
“她放弃圣骑士身份成为了普通士兵。”
雷纳皱着眉头看了看乔贞。“我不打算打探什么,只回答你的问题。答案是她不在这儿。不管放不放弃圣骑士身份,只要她还使用这个名字,就逃不脱注视,而我作为指挥官之一,更不可能没注意到这样一个特殊的士兵。还有,虽然这样说出来不太对劲,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在阵亡名单上也没出现过这个名字。”
“好的。”乔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帮了我很多,雷纳。”
“我很乐意。”
他们走出小泥屋后,分别离开了。乔贞明白,自己对雷纳问这件事之前,就没有奢望过得到满意的回答。他更像是为了确认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才这么做,因为雷纳透露了会让他自身置于危险的秘密,那么乔贞也该透露相应的东西给他。“情报对等”才能建立信任,就像他三年前教过鲍西娅的一样。
埃林站在隔离屋外十余米的地方,打量着这座没人敢接近的长屋。他所在的这一面没有看到任何窗户,微弱的灯光从最左侧唯一一扇门的门缝透露出来。在黑夜中,眼前所见让他联想到一条巨大且僵死的腐肉虫。他揣摩屋内的结构应该类似牢房,艾米在最左侧的独立房间里居住,而感染者们的小隔间则并排在右侧。
今天下午弗林特和艾米之间的一幕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倒不完全是因为对男女之事的敏感,更因为对他和乔贞不那么友好的弗林特,竟然会在他俩面前做出这种可能会让自身显得可笑的举动。递给女性小包裹,遭到拒绝,然后死皮赖脸推到别人怀里?像什么话?这是任何一个七处成员都不会当众做的事,更别提好厮杀、好纵火的一级特工弗林特了。埃林自觉这是值得调查一下,或者至少是适合他而不是乔贞调查的东西。
该不该就这样上去敲门?他还没拿定主意。晚餐后弗林特比谁跑得都快,埃林怀疑他在屋里面。
他琢磨了一下,绕到屋子后方,仍然在十余米外站住。瘟疫,瘟疫。老实说我根本不了解那玩意。不过这种东西如果不亲身体验一下,恐怕是永远无法了解的。他终于发现了一扇窗户,应该是属于艾米房间的,因为他能看见窗玻璃后有一小盆绿色植物。埃林很久没见到绿色了,虽然这植物在屋内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泛黄,逆光处则是一片漆黑。
埃林走近了一些,视线移向隔离间那一侧,继续寻找窗户。没有,没有,没有……有了!他看见了唯一的窗户,但同时也吓了一大跳,身子不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屋檐下凿开了一个洞,然后用木条封住。在木条的那一侧,他看见了一双眼睛。漆黑的,直视着他的眼睛。披散下来的长发和木条的阴影挡住了眼睛后的脸庞,一开始他还以为在屋里站起来一个两米余高的感染者,但继续走近后,他发现那是一张稍显稚嫩的少女的面容。她也许是用什么东西垫着脚,然后从这唯一的窗户往外张望。
感染者?埃林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疮疤或者溃烂。除了沾满泥污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但那双眼睛有些难以捉摸的地方,攫取了埃林的注意力。也许是生命力,和好奇心。无论如何,埃林从未想象过瘟疫感染者会有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为什么这个少女占用了唯一一间有窗户的隔离间?
她不说话,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平淡地看着他。但那双眼睛,让埃林无法理解。感染了瘟疫,关在小屋子里,不知死期何时到来的人,为什么眼瞳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埃林再次转到屋子前面,上前敲了敲房门。没有回应,他加大力度又敲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