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杨宁这话说得有些欠妥了,众将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叶梦熊道:“好吧,既然杨公公有如此情怀,本督也没意见,只是若万一有什么事情,朝廷方面……!”
杨宁淡淡一笑道:“叶大人及各位将军放心,此事全是杨宁独断专行,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与诸位无关,我会留下书信,证明此事!”
麻贵是真急了,他霍然起身道:“杨兄……公公,你不能入城,我麻贵说什么也不答应!”
见麻贵如此担心自己,杨宁甚感安慰,他冲麻贵笑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要不然,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会不安的!”
麻贵还要再说,杨宁已是抢着道:“你也不必再劝了,难道对我还没有信心么?”
见杨宁表情决绝,麻贵长叹了一声,颓然落座。
第二日,按照事先的安排,麻贵先派人射信入城,言明了杨宁欲入城与刘东尚商谈的事情,接着,杨宁就孤身一人骑马来到宁夏城下。
已进入到城头弓箭的射程,杨宁昨晚虽然一时冲动说得豪气,此刻真到了生死关头,却也难免心里惴惴,不过好在城头上并没有弓箭射下来,反而坠下了一个吊篮,有人大喝道:“坐进去!”
杨宁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入宁夏城,无奈,只好下马坐进了吊篮,那吊篮开始徐徐上升,望着地面越来越高,杨宁心里不由暗暗祈祷:这拉着吊篮的绳子可千万别断了,若是正事还没办一点就这样摔死了,那可就笑死人了!
上了城头,一个长得五短身材、品秩不低的中年将领诧异地看了杨宁一眼,也没多问,就立刻吩咐两个叛军小校蒙了杨宁的眼睛,架着他下城楼向城内走去。
杨宁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叛军小校架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早就不辨东西南北的时候,却感觉到前面的将领突然停了下来,就听得对面有个刺耳的年轻人声音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是许朝将军么,看样子这么急,这是要到哪去啊?这押着的又是何人?”
原来这人就是许朝,刘东尚手下的得力属下,杨宁心里暗道一声,进城之前,他早已将叛军的一些情况尽量摸清了。
“哼,哱承恩,论品秩我乃副总兵,你却只是一个参将,本将做什么,还轮不着向你汇报吧!”
原来对面这人就是哱拜的儿子哱承恩,那个无恶不作的恶少,听他与许朝这架势,好像双方甚是不和,而且,自己此次入城劝降的事,只怕这哱氏父子尚不知情。
“哼!许朝,你不用张狂,早晚有一天让你知道我哱氏父子的厉害!”那哱承恩狠狠地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呸!猪狗不如的东西!咱们走!”许朝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声音里满是不屑。
当杨宁脸上的黑布被取下时,杨宁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大厅之中,大厅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将领,正目光炯炯望着他。环顾了一下大厅,除了许朝站在旁边,再无别人。
“上座的可是刘将军?”杨宁试探着问道。
那中年将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大笑了一声,笑罢才冷冷道:“倒真是想不到啊,朝廷竟然派一个少年人来劝降我,倒真是看得起我刘东尚!”
杨宁微微一笑道:“刘将军,本人虽然年少,却也是朝廷御马监正五品的掌印、此次平叛大军的监军,以这样的身份来会你,想必不太辱没你吧!”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出主意夜渡黄河、全歼土哱罗三千铁骑,又不经请旨在阵前斩了总兵卜昌,接着指点麻贵青风口设伏大败土哱罗两万铁骑的那个小太监监军?这就难怪了,对你本将真是闻名已久了,如今一见,观你这份气度谈吐,以及孤身入我宁夏城的这份胆气,倒的确是不负盛名啊!”
知道了杨宁的身份,刘东尚由衷赞叹,这倒让杨宁有些意外,自己屡次出计坏他好事,没想到他对自己观感竟还不错,倒可看出此人胸襟不错、是个磊落汉子!
“刘将军的威名我杨宁也是听不少人说过,宣大总督王大人对将军是推崇备至啊!”杨宁也回敬赞道。
刘东尚神色一惭,叹口气道:“说来惭愧,想当年与崇古兄并肩抵御鞑靼俺答汗入侵,接连几场大战,杀敌无算,那是何等的快意恩仇……!”
杨宁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不由接口讽刺道:“刘将军倒也不凡,当年抵御鞑子,卫我大明,如今却成了勾结鞑子,反我大明了?”
刘东尚脸上怒气一闪而过,喝道:“住口!你以为我想这样么?实在是形势所逼,那宁夏巡抚党馨贪赃枉法,还将黑手伸向我军营,连扣几月军饷不发,还反诬告我吃空饷,竟趁我不在暗中杀了我全家,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不反又能如何?”说到这里,刘东尚已是恨得咬牙切齿,额头青筋直冒。
听完这番话,杨宁彻底明白过来:这刘东尚造反果然是有隐情,他与那宁夏巡抚党馨结下如此大仇,又被哱拜父子趁机挑拨唆使,一冲动之下就做下了这大逆不道之事,再也无法回头!
尽管心里有些同情这刘东尚,但杨宁还是冷笑道:“照这么说来,你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因你一己私念,害死了多少大明将士,使得多少大明百姓流离失所,又害得朝廷浪费了多少钱财?这些难道你都没有责任了?”
刘东尚气势一馁,有些黯然道:“我知道,这些都是我造成的,可现在说什么已都是晚了,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杨宁立刻道:“谁说无法回头,关键在于你想不想回头!难道你就继续这样错下去么?难道你还要无数的宁夏子弟、大明将士因为你的一步之错而继续命丧黄泉么?”
刘东尚在杨宁的步步紧逼之下反而回过神来,他恢复了表情冷冷道:“不错下去又如何,难道我投降了,朝廷会饶过我么?”
见刘东尚突然态度又强硬起来,杨宁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声音放缓了道:“我承认,就算你投降了,你也难逃一死,但是,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因为只顾念自己的生死就不念及你手下将士和宁夏城百姓的死活吧?”
刘东尚哈哈一笑道:“小太监,我很欣赏你的坦诚,但是,刚才你这话有些过了吧,我刘东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目前来看,我宁夏城粮草充足,城坚墙厚,乃是易守难攻的坚城要塞,你们来攻城,结果只会碰的头破血流,我手下伤亡不过尔尔,好像你没什么资格论及我手下将士的死活吧,更遑论城中百姓的安危了!”
口干舌燥说了这半天,这刘东尚却仍旧嘴硬,杨宁有些不耐烦了,他直视着刘东尚的眼睛,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若是我大军决水灌城呢?”
刘东尚得意的表情刹那间僵在了脸上,接着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彷佛也矮了三分,瘫坐在帅椅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宁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刘东尚。
良久,刘东尚有了反应,费力的站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道:“小太监,你赢了!你说得对,我刘东尚死不足惜,但却不能让几十万宁夏城将士百姓陪着我殉葬,我,降了!”
杨宁心里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正要嘴上赞扬刘东尚两句,可还没等出口,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带甲校尉慌慌张张奔了进来,跪地气喘吁吁道:“将军,不、不好了,哱拜父子、土文秀他们反了,正带兵向咱们帅府赶来!”
听了这话,刘东尚与许朝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