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河水冲下来一个东西。须臾之间,呼吸凝滞,来不及细想,他已翻下马背,扑进水中将它捞起来。
一只箭。
为女眷特制的小箭,箭尾还雕了一只凤凰,上了金漆。天底下要说谁配得上用这只箭,那就只能是皇后了。
相比欣喜,他更多的是担心——人大约就在上游某处,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会把箭弄丢?!
然而接下来从上游漂下来的东西,才叫他心冷如冰。
那是一片白色的衣袖碎片,一大半已经被血染红,在碧波潋滟的山涧流水中,如一叶红到极致的枫叶小舟……
面对一只猛虎,除了死,还有别的结果么?
姜樰转身的那一瞬,正对上猛虎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将手伸向箭囊,却一时忘了左手已经动弹不得……
拉弓射箭是不可能的了,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然而那虎只是盯着它的猎物,趴在树下暂时还没有扑过来的意思,只是那眼中精光森森逼人,让人腿软。
姜樰明白,这里是那只虎的地盘,如果她敢动,它可能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咬断她的脖子。
浑身冷汗淋淋,她吓得几乎快要站不稳。
风乍起,扑面而来的气息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姜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老虎旁边堆着一具骸骨,骨头上还带着新鲜的血痕,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走兽的骨头。
老虎直到现在还没有扑过来,可能是因为才刚填饱了肚子,所以懒得吃她吧。
不幸中的万幸。但是,假设她是那只老虎,一定不会愿意某个不速之客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领地乱走。所以,即便那虎不饿,她还是相当危险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姜樰狠狠一咬牙,瞥了眼河水,也不管那虎会是个什么反应,转身便跑。不出意料的,背后立刻响起一声震天虎啸,老虎果然暴怒,猛追了过来。
老天保佑!她不想死在这儿。
只跑了约莫二十来步,姜樰瞅准时机,终于一头扎进水里。
河水本是不深的,只到了膝盖,但小瀑布就不同了。她落水的地方恰好是个一两丈高的瀑布,其下被水冲出深潭,摔下去倒不至摔伤。
扑通一声响,溅起水花四溢。
她其实不太会水,挥动着右臂在潭中挣扎,终于抓住半截儿只有小臂粗细的枯木。可这一通挣扎,却将她的手臂划得伤痕累累。
瀑布水帘下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怪石,最锋利处划破了她的肩,血水从破开的衣裳流出,在清水中逐渐晕开。
猛虎闻到血腥味,兽性大发,沿着河岸追至跟前,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她一声咆哮,震得枯叶飞落,震得她耳中直鸣,嗡嗡作响。
虎口近在咫尺,她闻到那血盆大口中的恶臭,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儿。
与老虎的距离近撑死了算也只有两尺左右,她虽然在尽量后退,却仍然没能躲过虎爪的袭击。锋利的爪牙抓啃着,轻而易举在她肩膀的伤口处又划下三道口子。
虎并不怕水,她在水里躲着并非长久之计。姜樰一面用树枝抵挡攻击,一面调整方向,向河岸的另一边靠过去。
那虎越发够不着她,只能对着她露出尖牙,狂啸不止。
境况凶险,姜樰反倒浑身来了力气。左臂尽管痛得让人想哭,她还是顺着水流奋力游开了。瀑布下的水本就湍急,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飘得远远的了。
远处那只壮年猛虎见她已游远,就快出了自己的地盘,便没了兴趣追赶,只是杵在原地,用一双寒意森森的眼睛盯着她。
她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是只吃饱了的。
此刻脱离险境,她放松下心情,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痛。左臂便不说了,不知是不是摔得骨裂,一碰就生疼。两只手臂也被划得伤痕累累,再于凉水中浸泡,可就钻心的痛起来了。
最严重的便是右肩,生生被虎爪划出三道口子,可谓皮开肉绽,血水横流。
她没有力气去处理伤口,实在是累极了,抱着那根并不粗的枯木,浮浮沉沉一直往下游漂去。林中野兽随处出没,也许只有在水里才是安全的。
不知漂了多久,她开始迷糊。冰冷的水浸泡着她虚弱的身体,她感觉头疼欲裂,挪挪手指,发现十分吃力。
抬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她开始意识到,不能继续呆在水里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被冻僵,连这块木头也没力气抱紧,最后会被活活淹死。
她得上岸稍作休息,等体温恢复了,再沿着河流下山去。
姜樰攀住一块石头,总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岸。在水中泡了太久,腿已经软了,还没来得及生火取暖,她便头一重,倒在地上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