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陈开道:“大哥,阿荣不是总经办吗?而且制造局不是还在试办阶段,他能怎么样?”
陈开哽咽了一下说道:“你侄子你也知道!就是好面子,朋友多,难保他这个小兔崽子不被狐朋狗友给骗了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贪污公帑什么地!”
朱清正马上就明白了,他没有吭声,而是咬着牙站起来,在魂不附体地大哥面前踱了几步,才转头慢慢说道:“大哥,如果有兄弟贪污天地会堂口公帑,按江湖规矩,应该怎么样?”
佛山堂口规矩:三刀六洞!
陈开浑身一震“白头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就这一个儿子!他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只有他一个宝贝儿子,大哥我错了。”
“国有国法,堂有堂规。让陛下去审吧,阿荣要是没做什么,他不会有事。”朱清正叹了口气。
“你?”陈开瞪着朱清正说不出话来,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声蒸汽机汽笛般的尖啸,陈开老婆哭着箭一般地冲了进来。
“老公,白头帮忙吗?”陈开老婆一下跪在老公脚下,眼睛却看向羞愧转身的朱清正后背。
陈开哽咽的说道:“国有国法,堂有堂规。”接着他大吼一声,在眼泪横飞中咬牙切齿道:“陈其荣这个小畜生!他死了更好,我没教好他!”
“白头啊,你得帮你侄子出头啊!”陈开老婆猛地抱住了朱清正地腿。她哭着说道:“小弟啊,你哥哥被清妖杀了,你一个人在佛山无依无靠,是我们家老陈当爹当兄长一样提携你,你当年砸赌场,被佛山溪口堂的人拿住,你大哥匕首自穿掌心赎回了你!我这个婆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没有你陈大哥,没有你今天啊!”“滚你的你这个臭婆娘,男人说话,有人插嘴的份吗!”陈开气得破口大骂,还一脚踹上了老婆的肩膀。
但这个女人为了自己儿子,爆发出惊人地力量,她牢牢的抱住朱清正双腿,摇了摇,竟然没倒在地上。她继续哭着说道:“白头,你参加长毛,我和你大哥给你筹的路费,给你求衙门朋友开得路上通行保函!你53年回来。你大哥二话不说,提着脑袋跟你一起造反,攻广州的时候,你侄子拎着大刀跟在你身边?打下广州来,你家皇帝说抽鸦片的不让做大官当大将,想让你大哥不去朝廷,可你大哥没鸦片瘾啊!那天是不是你来劝你大哥看开点,能发财比当官更实在!现在你大哥也没发财啊,就开着个小钱庄。看看人家东莞何六。看看鸦片张,看看何博。看看关巨,看看你手下刚升起来的李文茂!不是大官就是巨富,这些人都是咱们天地会的,以前江湖地位哪里比得上你大哥!你大哥才是天地会大起义的首倡啊!没有他,陛下能拿下广州来吗?现在,你大哥说过什么了?现在我们就是想求你保住这个侄子,小弟啊!”“嫂子。”朱清正转过身来,扶起地上的女人,已经是泪流满面,他说道:“我对不起嫂子和大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给侄子找人。”
“兄弟,大哥给你跪下了!”陈开噗通一声跪地磕头。
“别这样!大哥!”朱清正扶起了陈开夫妻俩,问道:“那个,阿荣倒底干了点什么?”
陈开说道:“那个制造局刚开始起来,阿荣就算明目张胆地拿能多少?他最多拿了几万两吧,还很多分给那些败类朋友了。”
“几万两?”朱清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个是宣教司出手的?”
“是啊是啊,我在那个治安局的朋友,就是以前佛山的癞子李,他通知我的。宣教司干嘛的?”陈开问道。
“宣教司不应该管这事啊,应该是齐云山管贪污的事情。”朱清正皱了眉头,说道:“我马上去找些人问问情况,然后马上去皇宫,大哥你们先回家等下消息吧。”
“不,弟弟,你去替我说情,我也去找找别地天地会的兄弟,一起说情。”陈开夫妇急急的告辞了。
朱清正和他们两个一起出门,直接去了原来总督府,但却没有先去赵阔盘踞的后院,他前院下了马车,朝西边走去。
原总督府前院就是朝廷官员办公的地方,除了遍地跑的官员和仆役,还有不少的洋人在各个院子里走动办事,朱清正要去的地方是里面一个偏僻的院子,这里地人很少穿得像别的院子里那么光鲜,大部分进进出出的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好像一群下人忙碌地伙房----因为这里是宣教司的地盘,到处是执行秘密任务地特工。
“胡潜老弟呢?”朱清正在小客厅里一坐,问道。
“吆,长江大帅来了。真是稀客啊。”胡潜很快就跑过来了,两人在太平军里的资历、出身都相似,都是被赵阔在太平军提拔起来,参军前都是天地会堂主一级的人物,只不过一个在佛山,一个在潮州;一个作战。一个搞情报。
“听说你们宣教司去大宋制造局抓人了,我大哥的儿子陈其荣也被你们羁押了,我来问问怎么回事?”朱清正知道赵阔手很快,他晚点说不定只能隔着木笼子看侄子首级了,所以他开门见山,想问清楚情况,求情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乱求啊,而且是要和皇帝求情。
“哦,制造局的任务啊。”胡潜眨了眨眼。笑道:“陈开消息真快,我们的人刚回来,你这座大神就被他请到了。”
“陈开和我地关系你清楚。”朱清正笑了笑:“我真不知道,你们都是对外作战,制造局也不会有清妖和海盗,现在你们也管这种事了?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这个案件是为了什么?”胡潜问道。
“去陛下那里给大哥地儿子求情。”朱清正叹了口气。
“来摸底啊。”胡潜摊开手,笑了。然后接着一挥手说道:“等着,这事小猴子负责,我去给你问问下边他回来没有。”
没一会,扎着辫子地赵影和胡潜一起进来了“白头大哥,您来了啊。”小猴子赶紧给这个军内大帅打招呼。朱清正笑道:“你怎么还扎着辫子呢?”
“没时间,我刚回来海京。”赵影呵呵一笑。
知道这家伙指不定又去香港或者澳门指挥枪杀海盗去了,朱清正点了点头,问道:“制造局的事怎么回事?陈其荣干什么了?为什么你们管这事了?这属于官员贪腐案件吧?”
“西洋枪炮生产是关系到大宋安全地。现在这事也归我们管,当然我们没有治安局那种报案室的。”胡潜解释道。
“白头大哥,您问陈其荣案件是想做什么?那是机密。”小猴子看着朱清正微微一笑:“当然,如果你有圣旨或者宦宰相的批示。也行。”
朱清正还没说话,那边胡潜却笑了,他一挥手:“白头要去皇帝那里求情,告诉他大体情况吧。”
“陈其荣嘛,贪污了一笔,任人唯亲受贿了一笔,采购各种办公设备和原材料受贿了一笔,伪造艺官名册吃空饷,这是一笔。还挪用制造局资金给他自己的酒楼。这又是一笔。”赵影笑道。
“制造局本身刚起来,而且我知道最花钱的设备和原料。除了工人之外,都是靠进口地,他这些贪污的钱应该不多,我想他们家肯定能补上这亏空。”朱清正说道。
“这可不是关键。”胡潜笑了:“陛下要弄他,也不是看着这几万两。”
“那是为什么?”朱清正问道。
赵影冷冷的说道:“无能低效。”
“无能低效?”朱清正愣了,第一次听说庸官是被干掉的关键理由。
赵影继续说道:“制造局产量只有西方同等设备情况下的十分之一,而且质量极其低劣,拿他们仿制的米尼式步枪来说,有6成根本就是废品,有3成是达不到西方同样步枪标准的,人家地能射900米,他们造的撑死能射500米,而且准头比鸟枪都差;只有1成勉勉强强的是合格的。”
“按这么造下来,我们自己仿制西洋枪的成本,比从法国那边跨海运过来的零售价都贵,而且质量低劣之极,他们专门把好好的钢铁木材造成一堆垃圾。”赵影说到这里停口了,说道:“大体就是这个情况,细节您不要问了,案子没审完呢。”
“也许是我们的人刚开始跟外国人学,手艺还不行?”朱清正小心的问道。
赵影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知道陛下怎么说吗?”
“不知道。”朱清正瞪大了眼睛。
赵影伸开手说道:“在制造局,有一道工序,半年前是5个学徒干活,10个艺官拿饷;现在是14个学徒干这道工序,70人拿饷。其中包括:20个艺官,2个不上班地学徒,16个根本不存在的学徒。陛下说,制造局再玩下去,他也许都能托个熟人去白拿工资了。”
“陈其荣是死罪吗?”朱清正愣了好久,才缓缓的问道。
“不知道。”赵影和胡潜彼此看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小猴子,谢谢你了。我能不能和你长官谈谈?”朱清正对小猴子很客气,对方马上识趣地告辞出去了。
“胡兄弟,我们都是天地会的,陈开大哥你也认识,而且不是现在认识,10年前、20年前,你应该就知道他。”朱清正说道。
“没错,佛山陈开大哥江湖鼎鼎大名。”胡潜盯着朱清正笑了。他在等后者的后话,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现在我大哥儿子出事了,我们以前都是天地会的,念点江湖情义,你能不能也替陈开大哥在陛下面前求求情?”朱清正哀求道,宣教司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朱清正知道眼前的胡潜到底有多么巨大地能量,除了十字军和日月军,宣教司本身就是不亚于前两者的第三只力量。
“陈开让你来求我?”胡潜停了下,然后指着自己胸口说:“天地会的兄弟?”
“没有,他不是很知道你,但是他现在在外面四处找有份量说话地兄弟呢。我估计皇家运输地何博肯定也会来求情,他以前也是佛山堂口的。”朱清正死命地想多拉一份力量保住自己侄子。
胡潜以他那种绝对没有表情的目光,看了看朱清正,然后正色说道:“我很想救天地会兄弟。我也敬重陈开大哥。但是正因为我想帮侄子一个忙,所以我不会去求陛下,我希望你马上通知陈开,别让他再找天地会的兄弟了。白头大哥。你自己地面子就够大了,多了反而不妙。”
“你什么意思?”朱清正愣了下。
胡潜先扭头看了看四周,舔了舔嘴唇,对朱清正小声道:“为了陈开的儿子,你们想用天地会势力逼迫陛下?”
一句话,马上让朱清正目瞪口呆,然后冷汗汩汩而下。胡潜知道朱清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他继续说道:“天地会兄弟其实在朝廷里高层并不多,我们也不谈江湖义气。我们都信仰上帝。我们都在为陛下做事,但如果我们串连起来。不仅是陈开全家要完蛋,我们也”
说到这,他笑了笑:“其实陈开也没什么危险,你不见陛下也没有抄他家的意思吗?让他在外面乱跑乱找人。”
这句好似有所指又好像没所指的话,让朱清正一颗心狂跳不停。
“说不定没事的人,生生被求情求死掉。你面子够大了,而且你和陈开情同兄弟和父子,我们都知道,陛下也知道,你去好好说说,说不定没事。制造局还没起来呢,而且侄子身份乃是官商,身份模糊,论官就是个死!但论商,可活!”
“多谢!多谢兄弟!”朱清正站起来,真心实意的感激着胡潜。
在告辞出门后,朱清正又转回来了,他问胡潜道:“你们什么时候在查制造局地?”
胡潜想了一下,微笑起来:“从它成立那一天就开始了。”
最后这个问题让朱清正彻底死了心----赵阔早就盯上陈其荣了,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这个麻友的儿子,只是现在才出手而已!
进到后院的皇宫,在赵阔的办公桌前,这个皇帝好像没有因为这件大丑闻而有什么情绪波动,以万年不变的姿势,敞开袍子,脚搭在桌子上,哼着小曲看着文件。
“陛下!我来是为陈开儿子求情的!但我没指望他能逃避国法,然而我必须得求陛下网开一面。”朱清正见到赵阔,二话不说,深深鞠着躬说道。
“你知道陈其荣干嘛了吧?”赵阔眼皮挑了挑朱清正,继续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贪污、受贿、挪用!他罪该万死!陛下明见万里,早就预见一切了。”朱清正咬着牙说道。
赵阔一撇嘴,说道:“我明见什么了?他不贪他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