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怎么你了?”张龙潭冷哼了一声,身为满清官员,最烦挑朝廷刺的贱民刁民。
“没什么,唉。”李明昌叹了口气,却想起了他在湘军的所见所闻。
赣州大战,高帽洋服洋枪地十字军第一次出现,就接连正面击溃湘军,还直接在战场上俘虏枪毙了曾国藩的悍将塔奇布,李明昌他们这些残部肝胆俱被吓破,所幸是当时被彻底打傻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天黑,又天降豪雨,影响了十字军的行动,导致他们没有马上对湘军营垒发动攻击。
群龙无首的湘军残部夜里马上冒雨逃了出去。
这群人跑了几天,才在一个小县城里遇到入援过来的湘军部队,开始整军准备面对追过来的海宋长毛大军。
李明昌在内地残部被重新整编,再次被送入战场当做中军,这次统御的将领已经知道赣州发生了什么,对于如何面对人人都拿着鸟枪的战法,也有自己的对策。
肯定就是杀进去,鸟枪兵就完了,塔奇布做到过!
而且妖人数量不多,这次杀过来的长毛高帽兵。据密探说:有三个营和一个炮兵连,比塔奇布面对的还多了一个营和一个炮兵连。
但湘军是不知道多了不到一千人能起什么用。他们士兵人数超过对方几倍,这个统帅,分析得到的情报,要正面压垮十字军,他摆了个鱼鳞阵,缩减了两翼兵力,全军集中在中间。如同一个箭头对着十字军中军,精锐地矛兵做为先锋,布在一个小丘正面,这样前军、中军、后军一波一波的近战勇士顺着一直排到小丘后面,打算用人海和湘军地勇气彻底屠灭人数不多地长毛火枪线。
在那天,湘军队列里,李明昌拄着长枪,身边是提着一柄刀的三叔,这是被十字军在赣州肆意屠杀后,赵家队仅存地两个人了。
本来三叔是用火绳枪的。但这是利器,作为丢了火绳枪的枪兵,很少能再能马上配发。只好领了把刀,成了肉搏兵。
和800个中军兄弟并肩站在洼地里,看着不远处小丘陵上飘扬的湘军军旗和前军如林地长矛,李明昌喃喃的说道:“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不是那群妖怪?”
“别说!别说!”身边一个大汉马上大叫起来。
“不会吧。”三叔哆嗦了一下。
“可惜我们在这个小丘后!看不见,谁认识长官,去看一眼?”后排一个提着盾牌的刀兵小声问道。
这群从赣州城下逃回的湘军胆战心惊的说着。
这时。一个武将骑着白马驶了过来,在这群湘军面前巡视了一圈,然后在人群前立住了马,他大吼着:“前面就是长毛逆贼!你们里面有赣州回来的,也听命令了!敢散布谣言者斩!敢动摇军心者斩!长毛就是长毛!他们不过是奇装异服禽兽而已!不是洋人!不是妖怪!今天我们大兵云集就是要豪饮禽兽之血!为塔奇布大人报仇!今天的赏银翻倍,杀一个高帽长毛禽兽兵赏银5两!杀帽子上有羽毛的军官则赏50两!庄立忠刘永福匪首赏金1000两!听明白了吗?”
“好啊!万岁!”顿时中军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杀长毛!”
如此厚地赏银顿时让这群农民兵高兴的跳了起来----一把刀杀出泼天富贵来,就是今天!
“长毛怕个屁啊,我就在赣州砍倒过一个高帽妖人!”三叔大吼着:“他***也一样哭!”
“是啊,赣州城下。我亲眼看着塔奇布大人杀入妖人阵营。杀得血流遍野!我们只要冲过去看他妈地谁是真爷们!”一个湘军大吼着把辫子狠狠得打在脖子上,绕了几圈。
“没错!等着让我们上啊!今天都提起精神来啊!报仇啊!为兄弟叔侄报仇了!”有人大呼着。
“为了文鸾兄!”李明昌握紧了手里长矛矛杆。他也抬头叫了起来:“不过就是拿着火枪,我们杀进去,他们就必死!别怕死啊!怕死的滚!”
“杀进去,怕死的滚!”湘军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吼声。
不仅是李明昌所在的中军,整个湘军布阵所在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狂呼。“咱们士气高涨!”李明昌大叫着。
远处传来一声炮响,那是长毛地攻击信号,当仁不让,鼓手们赤膊咬着牙疯狂的砸向鼓面,湘军大营12面巨鼓一起敲响,湘军也要攻了!
在李明昌视线里,密布小丘顶上的,在雷鸣般的喊杀声中,一面又一面的军旗消失,那是一个又一个建制的湘军勇士们冲向了逆贼。
李明昌所在的中军也开始朝前挺进,补充前锋杀出后的位置。
在他们行进到小丘后面的时候,小丘前面爆发出沉闷地轰鸣,一声又一声,好像那后面有几十条怒龙在激斗,雷声滚滚。
“什么声音啊?”有人在问。
“炮啊。”李明昌答道。
没一会,行进到小丘边上中军起了一阵騒动,只见几个将领伏在马鞍上疯狂地从小丘侧面退了回来,他们满脸乌黑,斜拖着的军旗上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好像有人把他们扔到火炉上。又马上拿出来扔到地上然后用脚踩灭地样子。
“那不是李大人吗?怎么?长矛兵败了?”有人小声说道。
“别瞎说!”有人厉声但底气不足的呵斥。
接着小丘两侧疯狂的跑进来几百人,人人都是丢盔卸甲。满脸黑泥,那败军里隐隐的传来大叫:“炮太厉害了!炮太厉害了!”
但湘军地军法官骑着马队赶到,一刀就劈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湘军士兵,浑身被溅得是血地军法官大吼着:“后退者斩!不准后退!”
湘军战鼓敲得更厉害了!
随着前面的兄弟不停的杀出去,中军的李明昌不停慢慢前进,他握着长矛开始走上平缓的小丘,在他眼前。前军最后500人呐喊着杀了出去,他们中军停在小丘中间,听着小丘前传来的惊心动魄的各种声音。
但是这500人地长官没有动,他骑着马就在小丘顶上来回逡巡,他的旗扎在丘顶,根本就没有动。
“不会吧?难道长毛攻到小丘这里了?”李明昌难以置信的说道。
不仅是他,中军人人都面色惊恐----厮杀,就是要冲出去,人堆人的杀人,但前军最后这面军旗根本就没动。那只能说明敌人已经杀到了小丘前面,战场已经朝这边推压过来了。
“这才多大一会,前军就有2000兄弟啊!”三叔瞪着两眼。都是惊恐:“连杀过去都做不到?”
一阵惊恐之后,中军反而静了下来,因为人人都在听前面在发生着什么。
前面已经没有雷声了,兄弟们狂吼着的:“杀长毛拿赏钱”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一条长啸的猛虎在小丘前面朝前狂奔着。
接着小丘前响起一阵又一阵炒豆子般的爆裂声,如此密集、如此集中。好像前面天空被撕裂一条线,无数豆子雨一般的滚落。
很快,前面也静寂无声了,接着湘军的战鼓也停了,一时间整个战场上竟然都静寂无声了。
“你们看!”有人大叫,李明昌顺着声音看去,只见10丈外地小丘顶上,督战的大人突然手按胸膛从马上一个倒栽葱下来,他的马夫冲了上去。扭头大吼道:“老爷心病犯了!老爷心病犯了!”
几个亲兵背起他。扶着他,匆匆从中军前长长地人墙前跑过。人人脸色煞白得如同涂了白圭一样。
“我们要上了?”三叔突然问道。
“我们要上了。”李明昌回答道,在前面这突然的静寂面前,他突然觉的自己腿发软,好像小丘前边正有一只巨大的吐着毒液的毒蛇,在悄无声息的朝这爬动。
“为什么没有鼓声了?”三叔继续说着,李明昌扭头一看,才发现这个兄弟已经在浑身哆嗦了。
“听!”有人大叫了一声,中军人人都听到了。
“哐、哐、哐。。”小丘前面响起了一声又一声地怪异声响,声音并不大,也不像炮声那么爆裂,但却清晰可闻,节奏分明,就好像这小丘有了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响着,让所有人心脏也跟着跳着。
接着隐约的怪异音乐也传了过来,那是一阵又一阵的鼓声,绝对不是湘军那种豪气十足的大鼓,而是鬼一般的小鼓连续敲着“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一般。
鼓点合着那“哐哐”声,一声又一声,让握着兵器不能动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的湘军烦躁的想哭。
在这小鼓和哐哐声之中,更间歇响起好像笛子一般的尖锐乐声“嘘嘘嘘。嘘嘘嘘”叫着,简直如鬼魅般越来越近。
“是他们!他们来了!”三叔猛然抓住了李明昌地手,大吼道。
三叔手掌上都是湿滑冰冷地汗,李明昌咽了口唾沫,干涩到生疼的眼珠子却盯着丘顶那面孤零零地军旗,连闭一下眼都不敢。
湘军大鼓终于再度擂起,大人骑着马冲在队伍前,大吼着:“出击!杀长毛重赏!”
但第一刻却没有人动,李明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拄着长矛愣是没动一步,他瞪着眼睛扭头看向同伴,却发现左右都是满头冷汗脸色煞白眼珠子惊恐转动的自己。
“前进啊!后退者斩!”大人们撕心裂肺的狂吼着,在小丘后面越来越响的那怪异音乐和哐哐声里,他们的声音里也透着惊恐。
“杀啊。”中军有气无力的叫着,不情愿的冲向小丘丘顶。
一到丘顶,整个中军好像马上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打了一下,最前面的人慌不迭的放慢脚步,不愿前进,队伍里全是震惊。
李明昌也是一样,眼前全是那些一排一排排队走过来的高帽蓝妖兵,他们简直好像满山遍野而来,中邪般的踩着旁边乐队的鼓点,排着整齐的长队,踩着遍地哀嚎的湘军伤兵或者人马尸体,不绕不躲的跳过倒斜在地湘军火炮,直直前走,不带拐弯的。
他们好像不会说话也失去人之喜怒哀乐一样,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就这样不慌不急的朝自己压过来。
那能使小丘震动的哐哐声居然是他们千人一致的行进踩出来的!
而他们的头目们高帽上插着羽毛,穿着鲜艳的怪异衣服,就好像赶尸的道士一样,略略走在队列前面,两手贴近裤子,好像不会摆手一样,白色军刀刀背贴着手臂,靠在他们肩膀上,不时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就这样不言不语的领着一排排的僵尸朝自己走过来。
而僵尸排前面刀光如墙,细长的刺刀排成整齐的刀线,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叫人怎能不看见就魂飞魄散。
这一刻,李明昌好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枪尖指着20丈外的妖人,脚下却动弹不了分毫,耳朵里灌满了妖人的音乐,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他们的大人跑马在自己面前,然后一根马鞭抽在了自己脖子里,李明昌松开了握枪的一只手,在脖子里一摸,伸到眼前一看全是刺目的红色,然后他抬起头,看到自己的长官正对着自己狂吼什么,但却只是嘴巴大张,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的马鞭在李明昌面前带着血指向那些僵尸。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李明昌慢慢的机械的跟着人群朝小丘下冲去,简直好像被人流裹挟住的浮木一般。
接着僵尸队一队队停住,赶尸的头子们把怪异的贴在自己肩膀上的白色细刀指向了他们“费尔!”的怪叫此起彼伏,顿时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烟四起。
自己脚下的地面好像全是淤泥,跑不动,而前面的地面好像铺上西瓜皮一般,跑在前面的人一个又一个脸朝上滑倒在地,很快人流开始朝丘顶回跑了,握着长矛的李明昌梦游般的在一丛刺刀前打了个弯,跟着自己的兄弟朝后跑去,耳朵里满是身边飞过的无形啾啾声。
等李明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一棵老树下了,身边两匹马正自顾自的吃着满是露水的草,扭头一看,三叔也靠在树上打盹,而前面太阳正在东方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