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永远相伴（2）

    我走上前递过去水果篮：“喏，这个给你的；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和那些流氓起争执啊，搞得变成现在这样……”

    “呵呵没办法……酒喝多了一点，一个不留神就……”五十岚摸摸头，依然苦笑着，我心里说着“活该”，但表面上只是沉默看着他，这时我看到在一边的理惠，心想还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五十岚要找美佐枝做女友的事呢，如果她知道了，也不知会对面前这个“拓也哥哥”作何感想。

    我就这样看着五十岚和理惠说着话，接着听到敲门声，我过去打开门一看，却见是美佐枝站在那里。

    “美佐枝？”“春原？”我们都是一惊，好像都没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这时我才想起我之前还没对美佐枝说过其实我认识五十岚。）

    “美佐枝？……”五十岚看到了美佐枝走进来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在她身边的我，问，“你们认识？……”（我也没对五十岚说起过我认识美佐枝……）

    美佐枝走过来看了看五十岚：“为什么搞成这样子……”

    五十岚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美佐枝又淡淡说道：“就你这个样子，居然还想要在自己女友刚刚去世的现在就再找女友吗？”

    美佐枝说完这句话，五十岚依然只是默不作声，我转头去看一旁的理惠，她脸上却只是略为显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怎么回事？她的反应好像并不强烈啊？难道说她知道这事？……

    “……五十岚拓也。”可能是见五十岚不回应自己的话，美佐枝稍微提高了声音直呼五十岚的名字说道，“我以前尊敬你，可能还会叫你一声学长，但现在你的表现说实在的，确实令我太失望了……即使是我这个外人也能看得出，美幸她可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你……而你却在干什么？她病的时候，你没能帮助她，现在她不在了，你不为她悲伤，却还说要找人做你的新女友，你这家伙，还知不知道羞这个字怎么写的？”

    美佐枝只是很平静地说着这番话，但我很明显能听出，她这已经是在责备五十岚了。

    五十岚依旧低着头不出声，而这时一边的理惠却开口说道：“不是的，其实……”

    “理惠。”没等理惠说完，五十岚却伸手拉住了她，并摇了摇头，理惠看向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似的但还是住了口，我看到这情形感觉有点奇怪，而美佐枝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又提高了声音对五十岚说道：“五十岚，你倒是解释一下你这差劲的行为是怎么回事啊？”

    “请不要说了！……”理惠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你们都误会了，误会托儿哥哥了！……”

    “理惠！……”“拓也哥哥！请不要再阻止我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理惠对想要再次阻止她的五十岚说完，就转头望向一脸诧异的美佐枝和我。

    理惠看了我们一阵，才终于开口说道：“拓也哥哥他……其实对于姐姐的死也是很伤心的……而说要找新女友，其实……这是姐姐她的意思……”

    我和美佐枝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拓也哥哥……”理惠转头望向五十岚，“对不起……虽然你拜托过我，但到现在，我已经无法再隐瞒了……”

    她说完，再次转回头来面对我们：“那是，姐姐临终前的事了……”

    ——理惠的回忆——

    “……姐姐，姐姐，你怎样了？”

    “美幸，支持住，我马上找医生来！……”

    “不用了，拓也……”

    床褥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五十岚的手。

    “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不然……我会难过的……”

    “美幸……”

    “姐姐，姐姐，呜呜呜……”

    “理惠乖，不哭……姐姐没本事，不能照顾你了……以后，你就跟着拓也哥哥吧……”病床上的少女微笑说着，望向另一边，“拓也……我这个妹妹……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五十岚，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别哭了……看到你们这样，我就是走也不能走得安心了……拓也，长久以来多亏了你的陪伴，我才能得到这些快乐的日子，真是……谢谢你了……”

    “美幸……”

    “……拓也，我有最后一个心愿，你可以……帮我完成吗？……”

    “你说，无论是什么，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呵呵，不要说大话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啦……我只是希望……在我走了之后，你能……再重新找个女朋友……”

    “！美幸你这是什么话？！我不会抛弃你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可是早就一清二楚了……你这家伙啊，虽然看上去很强悍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却是比谁都软弱……我这么一走了之后，要是没有人再在身边照顾你，我害怕你很难生活下去……所以，我才会这么希望……”

    “美幸……不……我不能……不能这样……”

    “……拓也，我喜欢你，也永远忘不了你的温柔……但是，我知道你这个人很软弱，却也很坚持……也正因如此，我不想在我去世以后，你还会对此一直念念不忘，因为我的死而因此消沉……我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带给了我无尽的幸福，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获得幸福，即使是我已经不在你的身边的时候，也能一直幸福……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愿……”

    “美幸……”

    “拓也你给了我幸福……而既然我已经不可能再待在拓也的身边了，那么把你让出去，给予其他人幸福，也因此能让拓也你自己幸福，这不是很好吗？……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为什么还要霸占着生者，让他永远沉浸在悲痛中，没有获得幸福的机会呢？……拓也，你说对吧？……”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也是，我最后的请求——拓也，你一定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少女说着，轻轻握紧了五十岚的手，眼睛，直直注视着五十岚，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五十岚无言，只能双手紧紧握住少女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约定了哦，拓也……”少女露出了最后的一丝微笑，“记得……要幸福哦……记得……哦……”

    接着，少女在那带泪的微笑中慢慢闭上了眼睛，那只手，也在似变慢了的时流中，缓缓垂了下去……

    “美幸！！！”“姐姐！！！……”

    在场的两人伏在床边痛哭起来……

    ——回忆终了……——

    “……是的，就是这样……”理惠说完，抬头望着我们，“姐姐她……在临死的一刻……依然记着想要拓也哥哥获得幸福……所以才说出了那番话……拓也哥哥之所以在姐姐死后说要找新女友……其实，就是因为姐姐的这个遗愿……”

    ……原来，事情是这样……我转头望向一旁的五十岚，低着头的他，现在也已禁不住满脸都是泪水……

    “……原来是这样……”美佐枝仿佛有点动容道，“为什么……你不对我说明白？……”

    “这是拓也哥哥故意的……”这时理惠却说话了，“拓也哥哥他……其实也一直忘不了姐姐……姐姐死后，他几乎每天都跑到酒吧去借酒消愁，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他是真的爱姐姐的，他一直忘不了姐姐，也一直不肯去找什么女友……姐姐死了不久，他就对美佐枝姐姐你说要你做他的女友，其实这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不会答应的，却又故意这么说，让你拒绝他……‘我试过找女友了，只是人家不要我’……他一定是以为这样，既达到了姐姐遗愿的要求，又可以不真的让自己找到什么女友……他这样做，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爱的人，从一开始就只有姐姐一个人而已……”

    理惠是看着病床上的五十岚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的，而在她说完后，我望向五十岚，却见他露出了带着悲伤的苦笑……

    “……啊理惠……你和你姐姐，都是一样那么目光锐利，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呢……”

    “拓也哥哥……”

    “……是啊……你说的都没错……就像你姐姐说的……我这个人，确实是很软弱、很没用……没用得，我对你姐姐的病根本束手无措……我也很固执……固执得，虽然是她的遗愿，但我还是始终不肯去找什么女友……我其实知道的……我是知道的……我知道，她也是知道我只是爱她一个，但是为了我的幸福，她却让我在她死后去找一个新的女友……有这样一个陪伴了自己这么久的人……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在身边……我又怎么可能再去找什么新女友？所以我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我做不到美幸她说的那样，能忘记她去寻找什么新女友，寻找什么自己的幸福……我的幸福，早就和她紧紧连在了一起……我不能……不能忘记她，永远永远……因为……因为我喜欢的人，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啊……美幸……”

    五十岚说着，已经哭了出来，理惠跑了过去抱住他，也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拓也哥哥……我想，姐姐她也一定很后悔……后悔说了那样的话，让哥哥你痛苦了这么久……我代姐姐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理惠……”五十岚也伸手轻轻抱住了理惠说道，“你的姐姐没有错……她只是，到临死时也在为我的幸福在打算……我爱她，也由此知道，她也爱我……她是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人，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在为着我这种软弱固执的家伙着想……有这样的人体贴着自己、爱着自己，我知道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所以理惠你不用道歉……美幸她，也完全没有错……错的，都在我……所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而且，我还要对你、对你姐姐说声——谢谢……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一直的关怀，谢谢，谢谢……”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已经哭成一团，我和美佐枝此时能做的，就只是静立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一切……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就像从另一个世界走了出来——从那个悲伤、痛苦的世界里走了出来，深呼吸一口，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五十岚学长他，一直爱着美幸。”美佐枝突然这么说着，“美幸她……也一定一直爱着五十岚学长的吧……我现在终于能明白，我那次去见她那时她说的话了……她，是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也在为着自己所爱的人考虑着的啊……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爱吧……”

    我默默看着美佐枝，只觉得此时的她，脸上除了感叹外，还有着一丝悲伤的表情……

    “……枉我还以为自己很有道理教训了学长一通……其实，我根本就远远不如他们……”

    美佐枝说着，我看见她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凝视半晌，然后把它轻轻按在胸前，闭上眼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

    那个，似乎是一个连着红绸带子的什么东西……可是我看不清楚。

    “美佐枝……你又何必这样说呢？……”

    “不……我根本，就没能好好珍惜自己所爱的人，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五十岚学长和美幸……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真正爱着的人，并一直守护着……但我那爱着我的人却已经远去……而我根本……就没能好好把握住自己所爱的人……没能把握住……真正爱着我的人……”

    美佐枝说着，已经慢慢向前走去，我只能静默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远去——望着那看不到面孔的背影，我却依然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悲伤……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见到理惠向她问起五十岚的事，理惠说他很好多谢我的关心，然后就转而问回我美佐枝的事。

    “昨天我看到美佐枝姐姐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我不得不说你的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啊……那么，要对她说吗？

    于是我对理惠大概说了一下美佐枝的事……理惠听了，思考了一下后说道：“原来有这样的事……不过我想，美佐枝姐姐也一定没有失去自己爱的人的……”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从你刚才说的我能感觉到，那个男生也一定是爱着美佐枝姐姐的……他绝对不会就这样就离她而去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才对。”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抱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你看到美佐枝姐姐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劝她不要再为这件事伤心了。”

    “不要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不过，还是多谢你对美佐枝的担心啦。”我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哪里……”理惠说着，望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我，又露出一丝微笑，“春原同学……真的是个好人呢。”

    ……拜托……你就不要再发卡了……

    “……为什么这样说？”

    “其实……当初看见春原同学的时候，我还真的有一点点害怕……要不是拓也哥哥在身旁，我想我也不会有勇气叫住春原同学了……现在看来，能认识春原同学真是太好了。”

    嘛，恐怕也是被我这一头不良学生的标志吓到了吧……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嘛，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对美佐枝的关心了，我会对她传达的……那么，不妨碍你练习唱歌了，我先告辞了。”

    “嗯，春原同学再见。”

    我走出合唱社，回想起理惠刚才说过的话……那个男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离开美佐枝的呢？如果是有，那么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也是真的爱着美佐枝的吗？……

    就这样一直到了放学后，我拿着书包走回宿舍，走到附近的时候却远远看见了宿舍门前那边停着一辆消防车，而且宿舍里还冒着阵阵黑烟，我暗叫不好急忙跑过去，正看见宿舍门前围了一大群人，芽衣、美佐枝，还有那些住在宿舍里的橄榄球社兄贵也在那里，我忙跑过去问他们怎么回事，美佐枝告诉我，不久前宿舍里突然着火，幸好他们一众人及时跑了出来，然后马上通知了消防队，现在正在救火，据说好像幸好发现得及时，现在火势已经得到明显控制，只是里面烟还很浓，还不能进去。

    原来如此……不过幸好看到芽衣和美佐枝她们都没事站在这里，我多少也安心了一点点，但是望向面前那座依然冒着烟的大楼，我却有点心痛我房间里那些嘻哈乐的唱片起来——其他的东西倒没什么所谓，只是这些唱片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希望不要烧坏了才好……

    “就你那些破唱片，还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一旁的芽衣却对我嘟囔道，“人家美佐枝姐姐也有重要的东西留在里面了没来得及带出来呢，人家都还没说话，你就在这里哀叹什么？”

    “哦？……”我望向美佐枝，带着随便问问的语气问道，“美佐枝你有什么留在里面了？也是很重要的？”

    “呃，是吧……”美佐枝好像没料到我突然会问她，愣了一下才淡淡笑着回答，接着抬头望向宿舍，“……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呢……可是都已经这样了，恐怕是不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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