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涩味糖果（三）

话，只是拉着她向前走，最后在工厂的一角一排破旧的房子前停了下来，这排房子大约有七八间，里面是连通的，除了第一间留了门以外，其它的门窗都用砖封死了。第一间虽然有门却没有门板，还不如说是个洞来的贴切。门前的蒿草已经长过了膝盖，一看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望着黑漆漆的门洞，英子害怕的拉着我的衣袖，小声的问，“这是哪儿啊？”，我告诉她，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面存放着以前生产的劣质产品，原本是要按规定销毁的，可是厂长舍不得就偷偷的存放在这了。我的话显然引起了英子的好奇心，她瞪圆了眼睛，问我：“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正因为里面存放了东西，这里才成了厂里鲜为人知的秘密场所，我也是在一次闲逛时发现的。”，我接着说：“今晚，咱就在这里将就一宿吧？”。我的提议一下激起了英子的探险欲，虽然在内心早已跃跃欲试，但英子嘴上依然矜持的说：“这么黑，怪襂人的！”，我笑了笑说：“我早有准备。”，然后用手指了指最后一间屋子说：“我在那间屋子里装了电灯，所以里面亮的很，但是从外面却看不到一点光，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说完却发现英子嘟着嘴，两眼直直的看说我，默默的说：“说，你小子是不是处心积虑啊？要不怎么安排的这么周密？”，我想解释，却发现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还真是无法说清啊，不是说飙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吗？所以，我没有说话，一个人进了仓库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最后一间仓库，打这了电灯，然后又原路返回，把英子接了进来。进了仓库，英子兴奋的又蹦又跳，说：“太好玩了！这么好的主意亏我想的出来。”。玩了一会儿，我们爬上高高的货柜，在柜顶上用果箱围了个小窝，一切收拾停当，我正打算躺下休息一会儿，突然发现正上方的屋顶上竟然有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破洞，看来刚才的工作是白做了，我打算从新找个地方，却被英子拉住了，英子说：“今晚也不见得能下雨，有这么个天窗不也挺好吗？”。我转念一想也是，眼下八九月份的天气，正热得起劲，有这个天窗透透气也好，便不再说话，一跃跳进那个搭建好的小窝里仰面躺了下来。英子也跟着跳了进来，用手掸了掸箱子上的尘土然后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英子说：“张宇，今天的事真的……”，我打断了英子说：“别说了，一点小事。”，英子说：“还小事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连累你这样。”，我说：“这不怪你，就是没有你，以我的性格也会早晚和二飞这样的人茬起来的，再说今天的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英子不解的问我为什么，我说：“如果不是我多事，你也用不着来这个破地方避难啊！”，英了苦笑了一下，说：“要不是你帮我，我也许会比这还惨呢，那个二飞来缠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又变本加利的。”“对了，上午你了二飞打架的时候，我好象听你说让他打听一下你是谁，难不成你是有来头的？”，我一听大笑了起来，说：“我有什么来头啊，那不过是我用来唬二飞的，你还真当真了？”，英子有些失落的说：“我还以为我结识了黑社会的大哥呢？”，我一听更乐了，说：“小丫头家家的，什么黑社会白社会的？我就不相信谁还能比这个社会还黑，你是不是港台片看的太多了啊？哪有什么黑社会大哥啊？就是有其实也是一帮混混、地痞、流氓，你以后真的遇上了这些人也最好离他们远一点，越远越好！”。英子一看我认真了，生气的推了我一下，“我只是说说嘛，你看你，又教训我……”，也是，是我有点小题大作，像英子这样一个可爱天真的小女孩怎么会与黑社会扯上关系呢？其实我刚才之所以那么煞有介事，是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大多数女孩子是终将逃脱不了上当受骗的结局的，前提是如果有人打算让她们上当受骗的话，而之所以会是如此，究其原因除了女孩共有的虚荣和单纯以外，好奇心是主要的诱因，不是说好奇害死猫吗？所以我又认真的对英子说：“你们女孩子家家的，最好不要有那么强的好奇心，搞不好要为此付出代价的！”。说完又觉得凭空对英子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妥，便又自嘲的笑了笑，说：“看我不是有些神经不对了啊，今天出来忘记吃药了。呵呵！”。英子爬到我的身边，缓缓坐下，双手抱着小腿，把下颌放在膝盖上，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谢谢。”。我说：“凡事总是小心一些，总是不会错的，尤其是你们女孩子，你说是吧？”。英子点了点头，又忧虑的说：“二飞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其实我心里也乱得很，思前想后也没有一个好的主意，但为了缓解英子的恐惧，我说：“我自有办法，这个你不用担心！”。但为了英子的安全起见，我还是劝说她明天找个机会溜回家去，以后到离这远一些的别家工厂去上班。英子看出了我的担心，听话的点了点头，之后我们很长时间的沉默着，我躺在那里，透过天棚上那一米见方的漏洞，看到深蓝色的天空里现在已是繁星点点了，其中的一颗或几颗一明一暗的眨着，看着看着，我的心思便又飞向那无限遥远的地方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英子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的说：“张宇，我饿了。”。一听我就有些郁闷了，这时候商店、饭店都打烊了，去哪找吃的啊？英子了直直的看着我，失望的说：“要不我就忍一下吧？”，此时我突然灵机一动，一拍大腿，说：“你等着，哥给你找好吃的！”，然后就从箱顶上爬起三下两下的跳下货柜，然后走到另一个货柜旁，从里面搬出一箱水果罐头。抱着它重新爬到英子身边，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两个大活人，在一大堆吃的中间挨饿，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死？！”，英子看出了我的打算，说：“你不是说这里放的都是废品吗？不会吃坏肚子吧？”。我拍了拍纸箱，说：“这是货真价实的上等货，是我亲手特制的，平时做了记号，悄悄放在这里的。”。英子仔细一看，果然在纸箱上，有一个用圆珠笔画的小小的勾，而后立刻兴奋的拍了我一下，“真有你的，平时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的鬼点子还挺多的！”。我又诡笑着说：“好象还不止这么些呢，你看！”我打开纸箱，只见箱子里面满满的塞着各种口味，品种不同的罐头，苹果的、水蜜桃的、桔子的、梨子的应有尽有。之后我在英子的欢天喜地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英子从里面选了一听水蜜桃的，要我帮好打开了盖子，然后就在一边小声的吃了起来，我问英子味道怎么样，英子说：“很甜，很好吃，你也吃一点吧？”，我说不饿，然后又重新躺下了，英子拉了我一下，“那吃这个吧？”，我抬起头一看，英子伸手递过来一颗“秀豆”。呵呵，自从做了这个所谓的车间主任，去灌装的车间少了，好象很久没有吃过英子的“秀豆”了，我信手接了过来，用手把玩着，心里想，如果没有坚持到最后的甜，只品尝到开始的涩，到底会有多少人喜欢吃这种涩味糖果呢？而或为了品味后来的甜，就一定要经历最初的涩，难道这一还一报的感觉真的值得吗？我这样胡思乱想着，一天繁忙的工作再加上高度紧张的情绪，一旦放松下来突然觉得有些疲乏，闭了双眼正想睡去，却又被英子轻轻的一推，英子说：“张宇，听说你们高中生很多都谈了恋爱的，你也有了女朋友了吧？”，切，小孩子家家的，净关心些什么事啊？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算是有吧？？！”这句话说出来这么没底气，更好象是对自己说的。英子却立刻来了兴致，一下从我身边坐了起来，“说说呗？是不是特有意思啊？给我说说嘛！”，英子开始不依不饶了。我想反正她也不认识，就和她说说也没什么，就点了点头，对英子说：“那我可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你说，你说！”英子一副迫不急待状，从哪说起呢，我在脑海里极力的翻捡着，却突然发现有关那段所谓情感的情节却是非常苍白的，苍白的甚至连一句象样的对白都没有，苍白的无法将它做为一个故事来叙述。这样的结果令我十分的沮丧，我这样想着，满脑子就只剩下那又眼睛了，对，就是那双眼睛，它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炽热，那样的动人心魄……然而仅仅只是一双眼睛似乎是不足以向别人提起的，它只属于我自己，所以只一瞬，我做便又深深陷入那如渊的眼眸中了……见我久久不再说话，英子显然也失了兴致，我模糊的听到她把果瓶放在旁边的声音，感觉到她也躺了下来，并且还过分的把头枕在了我的胳膊上，虽然有一点压痛，但由于实在太疲乏了，我也懒得再动，就由她吧。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并且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校外的那片荒地上，我在一片银白色的苇花中独行着，似乎还有一些风，吹动着那些苇花像水波一样荡漾开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是？对是她，是王欣，就坐在这如波的苇花中了，我还是有些紧张，又手插在衣袋里，手心沁满了汗，好象还有一点羞怯。这时候，一滴泪光从王欣的眸子里滑落，滑过她的脸颊，一下滴进了我的心里，我隐隐的痛了一下，这是梦吗？不是说人在梦中不会痛的吗？那这便不是梦了，我不再犹豫不决，便猛的伸手过去，王欣便被我紧紧的拥在我的怀里了，我感觉到王欣的长发如瀑般的倾泻在我的臂弯里……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我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未开口，便见它被一丛泪花给朦胧了……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缕阳光从无棚上的破洞肆意的倾泻下来，撞击着我的眼皮，我揉了揉依旧有些惺忪的眼睛，翻身从纸箱上坐了起来，回味着昨晚那个奇怪的梦，一时有些发愣。那是梦吗，而或这才是真的梦？怎么会是王欣呢？而且她在梦中的模样竟是如此的清晰，可如今梦醒之后，无论我如何的用心回忆，她的模样却如同隔了一层薄纱一样，始终是模糊的。我有点腻烦了，这是一个多么不着边际的梦啊！

    我从货柜上跳下来，突然觉得右臂有些麻麻的隐痛，忽然想起不见了英子，在仓库里寻了一遍，仍不见英子的影子，看来她是先走了。放心之余不禁又抱怨起来，这个小妮子把我当了一夜的枕头，这会倒好，她先跑了连个谢字也不说，真是过分啊！我整了整衣服走出仓库，外面正是清风袭袭，百鸟争鸣的大好晨光。我深吸了一口蕴着露香的空气，伸了伸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咦，突然有些疑惑，用手在衣袋里摸索着，果然，一颗包装完好的”秀豆”便在掌心了，但是为什么呢？我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嘴边有着一种合着水蜜桃香的”秀豆”那涩涩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