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玄女大人但言无妨,小神定当舍死效劳。”
“你看那个方向,有人缚于星尘之尺。今夜子时,便有灭顶之灾。我不忍生灵涂炭,又暂时不便前往,还请凌霄贤兄相助。”
“哦,原是此事。”凌霄子口里答应,心中却是一凛。虽是药圃神官,凌霄子素来机智。先听是天帝所囚,再见不可一世之玄女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恳自己,则先前之事虽然未曾亲见,也能将事情的内情猜得个差不离。
“好教玄女得知,”一转眼间,凌霄子便有了决断,“不是小神不能相帮,只是此行乃是受句芒大神之命,言天河高原绝顶雪山之中,有善集灵气的异种凤凰花出现。奇葩难得,便急命小神前往勘探移栽。大神之命甚为紧迫,凌霄此前路途中已然耽搁,所以……”
“凌霄子!”九天玄女一声断喝!她一听口气,便知神官真实心意。顿时她气恼非凡,怒斥道:“句芒之命算什么?我九天之命便听不得?今日便请去星尘之尺救人,从则必有后报,不从则……”
“玄女息怒!玄女息怒!我这就去,这就去……”面对天帝之女的雷霆之威,凌霄子顿时气势全消,忙不迭地讨饶答应。
“那便快去!”玄女一声娇叱,顿时那凌霄子便转身朝星尘之尺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提玄女在这边求助救人;再说云渊。自缚于星尘之尺上,云渊逐日看着河水渐涨,先是没过肚腹,渐渐漫过胸膛,经历了差不多三天,现在已经到达了脖项。自打今儿入夜,他便一直仰望着天空那轮月亮。他倒不是和那些人族的诗客一样,动了对月凝思的雅兴,而是如果不这样,那些已经快淹过脖项的冰冷天河水,就会浸没他的口鼻。
不过,虽然看起来已经濒临绝境,但云渊丝毫不慌,反而心里还充满了欢喜。
“也许只有自己付出得越多,将来的幸福便越甜蜜。”
背贴着冰寒的星尘尺,沉浸在冰冷刺骨的天河水中,云渊的胸中却仿佛燃着一团火。
在乐观的云渊看来,这件事情如此简单,自己甘愿付出生命,那早就对自己动了情意的女神,哪还不顺理成章的下定决心?在云渊朴素的念头里,一直坚信,如果一件事情做得越简单,便越不可能出错,越可能达到最初的目的。事实上作为一名不出色的猎手,他一直也不喜欢设置那些复杂的陷阱。他习惯一箭飞出,中或不中,简单二元结果而已。
当然,如此大事面前,他或多或少也有些患得患失。不过在所有的疑虑里,有一件事他从来都不曾怀疑:九天玄女,她一定会来!
于是,当银盘一样的满月渐渐升到了头顶,寒冷似冰的天河水渐渐淹过了下巴、淹过了口鼻、淹过了双眼、淹过了头顶,他心中的这个念头始终都没有动摇。
“真可惜……”
当河水终于没过了头顶,仰望的视线中那轮光明的圆月成了模糊荡漾的一团,云渊的心中始终没有怨恨和怀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是有些遗憾地想:
“天河之月,从没像今晚光明圆满。只可惜没能和你并肩观赏……”
带着些许遗憾,云渊的那轮生命圆月也渐渐熄灭,最终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这一夜,那位药圃神官凌霄子,终究没有听玄女之言过来;等脱却牢笼的九天玄女,在业已西斜的清冷月光映照下,捧起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体。
云渊身死,玄女心死。
作为天帝的女儿,九天玄女不愧继承了伏羲的血脉,在这一夜之后,仿佛彻底忘记了天河高原上那般刺骨的绝望和悲伤。今后她统御了万神,征战了三族,永远只呈现了神威如狱的一面。她用自己的行动,反复向自己的族人宣扬着父王的戒条:人神不可恋,神道不可窥。
只是,那一夜天河之畔凄冷的月色,低徊的哭泣,真的能这般彻底忘却?也许连威严的神女自己也没意识到,在她的心底,可能永远会都留存着一个人微笑的样子……
而阴奉阳违的药圃神官凌霄子,在随后爆发的三族千年大战中不幸战死。他一灵不昧,魂魄飞入鬼界轮回盘,便转往茫茫红尘人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