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楠拱手行礼,谦虚道:“御史大人谬赞,下官口齿,比不上御史大人之万一。”
“我周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言,探花郎既然要看犬子,还请做个了断,犬子顽劣,高攀不上。”周御史说完,转身就走,话中却允了黎耀楠进府探望。
“下官谨记。”黎耀楠颇为诧异,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松口,转头看了眼周围百姓,黎耀楠心中立时明了,这会儿是在周府门前,无论怎样争辩,丢人的只会是周家,周御史看起来是一位聪明人,为何对待子嗣方面......
黎耀楠心中不解,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人已经将他带到文景院,空荡荡的院子,看起来像是没人打扫,环境竟比自己当初在黎府还不如。
周潜面容消瘦,神色忧郁,怔怔地站在一颗桃花树下,身体似乎并无大碍,若不是早听李明章提起,只看他此时的模样,丝毫不像挨过打,不过话又说回来,会试距今大半个月,再重的伤恐怕也养得差不多。
听见院外有人来,周潜没有回头的意思,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眉宇间竟有几分了无生趣的漠然。
黎耀楠吃了一惊,周潜如今比他也才大一岁,怎么看这模样,竟像是想出家了一样。
“周兄。”黎耀楠唤了一声。
周潜身子一震,似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猛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试探道:“黎兄?”
黎耀楠含笑上前,打趣道:“要见周兄一面,当真不易。”
周潜容色黯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黎兄有心了。”
黎耀楠轻轻一笑,说道:“李兄不能过来,他让我跟你道声抱歉。”
周潜点点头,忧郁的脸上闪过一抹担忧:“有劳黎兄。”
黎耀楠挑眉一笑:“今日你怎如此客气。”他不会同情周潜,也不会可怜他,当初自己的处境,跟周潜一般无二,同情、可怜等情绪,却是将周潜看低了。
周潜听了他这话,不由得苦笑一声,不得不说,黎耀楠一如往常的态度,让他心里好过许多,拱手道:“还没恭喜黎兄高中探花。”
黎耀楠鼻子一嗤,笑道:“周兄客气,李兄可是状元郎,我这探花还差得远。”前提是忽略李明章难看的脸色,黎耀楠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想八卦了,这事当着李明章不好问,面对周潜却没那么多顾虑。
果不其然,周潜面色一暗,声音变得低沉,更有几分愤世嫉俗:“恐怕这个状元郎,根本不是文渊想要。”
文渊,也就是李明章的字。
“噢?”黎耀楠挑了挑眉:“此话何解?”
周潜深思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这事黎兄早晚会知道,于是也干脆不隐瞒,淡淡道:“文渊将要被招为驸马。”
“啊?”黎耀楠真正错愕了,要知道大晋朝的驸马,没有涉政的权利,李兄倘若真被招为驸马,这辈子的前途,也就是一个三品闲职。
周潜冷笑了一声,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感,继续说道:“这是北威侯府的决定,文渊根本反抗不得,就跟......”我一样,这三个字没说出口。
黎耀楠蹙眉:“李兄文采出众,前途大好,北威侯府如此行事无异于杀鸡取卵,他们怎么会?”
周潜面露嘲讽之色:“李兄若想出人头地,至少还要十年,哪有当驸马快捷。”
黎耀楠沉默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潜似乎反映过来,自己刚才话多了,急忙转移话题道:“没想到黎兄能前来,周潜感激不尽。”
黎耀楠笑了笑,其实若不是李明章提醒,他早忘了这事,听见周潜的感激,心里微微有些惭愧,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别指望他有太大良心。毫不客气笑纳了周潜的谢意,笑着说:“客气什么,不过你家规矩严,下次恐怕没这么容易登门。”
周潜默然,哪会不知黎耀楠话中含义,家中规矩严格是客气,什么叫难以登门,恐怕又是父亲做的好事。
周潜面色缓和,心里真正对黎耀楠升出几许情谊。
黎耀楠微微一笑,他既然上门探望,还在门口被刷了一顿,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本,将这次的探望变得物有所值,若不然,岂不是就亏大了,周潜的反映他很满意。
当然,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周潜接下来的一段话。
“琼林宴当日,黎兄切记小心。”
周潜他爹是御史,虽然对他不够好,但小道消息,周潜却知道不少,御史嘛,最喜欢的就是撩拨嘴皮子,东家长西家短,什么都要骂一骂,不骂,他就不够出名。
黎耀楠心神一紧,面色慎重起来:“还请周兄详解。”
“听闻你来京至今,从未前去探望祖母与母亲,还有你的岳家,恐怕也颇有微词,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你要心里有底。”
有些话,点到即止,黎耀楠道了声谢,他就说近些日子太安静,原来是在琼林宴等着,这是想让他在皇上面前丢尽脸面,不孝的罪名按上去,哪怕他是今科探花,也再难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