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心知女孩的那个眼神,是他目前所能得到的最大线索。
那天之前的所有推测,无一不出自日常对她的观察,生活里的微小之处,她未曾宣之于口的佐证──总之是岩月朔奈从来没有想过要掩饰、或者是掩饰了也被他看出来的事情。这一次却不同。目前赤司可以用作破冰之斧的,也就只有这一个眼神:岩月朔奈面对让自己困扰的人时,作出唯一而且直接的反应,没有半点可以容疑的地方。他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但岩月朔奈所给人的“不安定感”,其实也重重地影响了他。
就像是一套怎么揭开都还有下一个的俄罗斯套娃一样,无声地挑战人的耐心,久而久之,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会有揭完的一天。
就算是这样,赤司征十郎也不打算放弃。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旧时他在未曾看见希望的时候也照常去做,当下眼看就要出现一线曙光了,他更加不可能半途而废。
岩月朔奈回礼堂的时候,身边并无他人相随。
因她表情如常,其他人便没有为意到这小小的异样,关注点全部放在先前的女人身上。有人迅速开口起哄,“诶,和nasa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嘛,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怎么一点都没有遗传到这个优点啊……”
啡发的女孩不疾不徐地走上了楼梯,听到这句话便看向发声的源头,是个与她同为大提琴手的成员,平常也会聊几句。女孩勾唇笑了一笑,刻意放柔了声线,“在说什么呢。”
那人一怔,她便再次开腔接着道,“看吧,我温柔起来谁都不会习惯的,所以还是维持原状比较好吧?”
话音落时,她已走回到了之前那个四人圈子里面。红发少年坐在地上,此刻不得不抬起头才看得清岩月朔奈,金红双眸迎上灯光,略有点不适地眯了眯。
下一秒钟女孩的阴影便遮住了他。
赤司征十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甚至连在旁的神田也未曾发现他这小小不适,女孩便已经以身体来为他遮去了从高处照下的光线。
逆着光的女孩看起来像是笼了一层淡淡光晕。赤司注意到了她左颊有几绺散发脱出高髻,受光影响看起来几乎成了灿金,恰似天明之时水平线上一线微光。
或许是因为她低着头,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松懈,岩月朔奈在背对众人的时刻,脸上终于现出了破绽。
少年如榄一般的尖细瞳孔微微扩张。
啡发的女孩看起来好像刚打完一场大仗般脱力,以至于一贯的奕奕精神也从脸上退却。其实她眉心并不曾皱起,唇畔的笑靥也不曾消失,但是看上去却是和方才完全不同的表情。
分明是笑,却要比哭起来更让人担忧。
赤司看过她生病的模样,也看过她刚睡醒的惺忪表情,可是没有一个能比此刻更要让他在意──岩月朔奈应该是大声欢闹的,甚至可以是怒斥不公,唯独这个表情非常地、极度地、十分地不适合她。就像是那时她和中学同学的合照,脸上的表情虽千差万别,本质却是一样──或笑或哭,都是她之前亟欲隐藏之事。
她的失态不过一瞬,之后便变回了之前笑嘻嘻的样子,坐下来拿起一块披萨就吃,眉目间也平静如初。唯一不同的事情,是她再没有看过身旁的红发少年,也没有再特意逗过他说话。
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为何,但赤司大概猜得出来岩月朔奈遭遇了什么,这一点光看她母亲没有再到过礼堂便知道──赤司上午在场,自然能够察觉到那人之前没有来过,至于下午那场,他和西野一直留守到了演出开始才离去,纵观全场也没有发现那道深蓝色的身影。
对方不过是来通知岩月朔奈什么,说完了马上就走的那种程度。
大抵是发现了赤司觉察到了她的反常,女孩在之后与人谈笑的时候,明显分了神去留意自己的情绪表达。赤司不止一次看见她借助别人的手机之类会反光的物件审视自己的表情,确保她没有再被人看出了什么来。
岩月朔奈的动作极快也极小,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看清。
赤司很清楚,就算心情怎样不好,女孩也不过容许自己在演出上面失准,甚至会更严格地要求自己。第二场演奏的评价和第一场相若,都是一面倒地称赞,顺带连半个月之后的演奏会入场灰残媸矍濉
文化祭之后,洛山补了一天假期。
乐团的人在昨天善后的时候便说好了今天要去庆功,岩月朔奈借口自己有事推却,但她心知事实并非如此。母亲会这样做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女孩甚至觉得这是他们想要拖延她回家的一种招数──再怎么说,她拿出钱来的那一刻,的确是有什么再也不复再。
她宁可相信对方是刻意为之,也不想认为此乃真心之举。
女孩心情不好得什么都不想做,从洛山回到睦寮之后略略梳洗便睡下,连晚餐都没有吃。好不容易等旁边的邻居都不再吵闹,女孩又是两点多才睡下,仔细算来她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辗转了近五个小时,中途不停地想事情,还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惜直到睡着了也没能想起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翌日的十一点多。岩月朔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用趴着来空出了左右两手,揉揉眼睛按亮屏幕。
一晚过去,收到邮件若干。
女孩一边捞起了床边的衣服套上,一边点开了收件箱。大部份都没有特地去回覆的必要,不过有一封是1年a组的内部群组传来的,是说考试后有没有人要去大阪玩。
岩月朔奈随手回了句“那麻烦把我算上咯”,放下手机去盥洗室的途中终于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库存的松香快要用完了,再不买的话会很麻烦。
很好,她为自己找到点事情去做了。
啡发女孩看着镜子眨了眨眼睛。
收到女孩邮件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正好也打完了一场练习赛。
坐在长椅上喝水的实浏玲央瞟了眼发件人显示,挑挑眉之后便喊了一声“小征”。被叫到名字的红发少年原本还捞起ts下摆擦汗,听见了实浏的声音便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自己的手机被高高扔起。
赤司征十郎扬腕接下。
他起先还不清楚为什么实浏要这样做。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练习中的赤司都一概不理,然而当他一看屏幕便明白了一切,那个人的确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尤其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一边走到了休整区一边跟实浏说了一声,“谢了。”
【很抱歉打扰了赤司君,要是看到了这条讯息的话,可以马上打给我吗】
正拿起塑胶水樽的少年慢慢地将之放下,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恶作剧,不,应该这样说,岩月朔奈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捉弄他的胆量,她顶多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做出什么来的话,肯定不会这样遮遮掩掩说一半藏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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