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轰鸣。整个人都被某种节奏所抓着,呼吸、血液奔流和心跳,统统都跟随着这种节奏,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有细小的电流传遍她的身体,顺着食道和喉咙一路上涌,她以近乎焦躁的力道大口呼吸,手紧紧按上胸口,彷佛这样就可以让失控的心跳减慢。神泽纪惠侧身靠着树干,强行忍过这阵反胃。情况比她想象中坏,女孩心知肚明。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靠那杯蜜糖水撑到回家,现在看来,就算还是不能吃固体食物,也必须喝点什么了。
她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神泽。”
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透明感,因此显出一种特殊的冷淡。
她吃力地转过头,想要对焦看清来人,却只看到一头红色的发,和他眸中深处,一抹又冰冷又灼热的光芒。
神泽纪惠不知道自己应否庆幸,来者是赤司征十郎,而不是旁人。
又或许她应该这样说u来人只要不是黑发少年,是谁都没有所谓。
思绪和情感在脑里纠缠不清,刚刚退去一点的晕眩感又再卷土重来。女孩扶着树干,周身冷汗涔涔。姑且先不论是福是祸,今天被赤司撞破,秘密为人所知的危险便又大了一分。幸而赤司征十郎是个聪明人。
这就够了。
对付聪明人,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利益交换。神泽纪惠近来已经习惯以物易物,如今再添一道也无妨。换一个角度去想,好歹是赤司征十郎,两个人都认识对方,却又没有太深的交情,以至于对方会担心她。
赤司会乐意卖她一个人情的,她想。如果今天遇到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例如桃井,例如其他人,才是真正地完了。
有一个名字突然浮上她的唇边。
──神泽纪正。
想到他,神泽纪惠的手心下意识用力。有木刺扎进去,女孩却浑然不觉,愈抓愈紧。黑发少年认识赤司征十郎,他认识赤司甚至比她还要早。
红发的男孩[起双眼。
赤司本来没有打算走出来,直至他从敞开的大门之中,看见神泽纪惠走进树林。
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走进刚下完雨的树林里面,遑论午休已经接近尾声。桃井五月做的食物虽然卖相不佳,但也没有让人马上吐出来的程度。
神泽纪惠本来就不舒服。
他并没有刻薄到,看着同班同学倒在眼前也不帮忙,于是他走出篮球馆,唤了一声。神泽纪惠看到食物时的反应,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赤司征十郎并没有错过──她的呼吸放缓,甚至近乎于无,显然是在屏息。黑色的瞳孔紧缩成一点,像头受惊的、炸毛的动物。赤司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绪,在神泽纪惠身上出现。
啡发的女孩半侧着脸看他,脸色白得吓人,眼睛水蒙蒙的像是有层薄雾,但又不是泪水。她额前的浏海已被汗所打湿,脑后的马尾也松散不已,左手紧紧抓在树干上,用力得指甲几乎要变形。
即使如此,她的神色仍然是冷酷而坚强的。
她似乎用了一阵子去看清赤司征十郎,“我没事。谢谢。”
神泽纪惠在说完这句话后,又再次捂着嘴。赤司皱了皱眉就要上前,她分明已经站不稳了,却还伸出手来,拒绝他靠近。随即她再次开口,重复了那句话。
“我没事。”
到底那句“我没事”是说给赤司听的,还是一种不厌其烦的自我催眠?
就像一句话被重复了千万遍,不停不停地游说自己,它就会成了事实,一种变异的吸引力法则。女孩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隔着浏海擦拭汗水。
力量逐点逐点回到她身上,指尖和手心终于传来了痛觉,眼前的景色终于不再朦胧,神泽纪惠知道这一次她终于熬过。
她再次深呼吸。雨后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像是在里面塞了一把冰渣,让女孩瞬间清醒过来。“谢谢。我没事了。对不起。”
赤司注意到,神泽纪惠说的每一句都异常短促u她已无力气去说长句。他并没有问她在为什么道歉,只是点了点头。
没有一个人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彼此都有自己心中的想法。两人都明白这不仅是个生理问题,根源出自更加深层次的错乱上。
“能量饮料是个不错的选择。”赤司这样建议,然后便想转身离去。可是神泽纪惠在后面叫住了他,他略偏了偏头,斜睨着啡发的女孩。
“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她这样请求。
赤司尚来不及答话,她的表情蓦地温柔起来,她再次恳声说,“拜托。”
“放心。”他还没有闲到多管别人的事情。赤司没有将略失礼的后半句说出口,神泽纪惠却微微抿着嘴笑。赤司走的时候,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和那天不同,此刻的神泽纪惠,终于在字里行间露出了一点真诚。“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