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论族里还是前藩主都早有定论,无须我再多言了吧?”静圆院终于开了口。
三郎佐正襟危坐,鞠躬道“是。”
静圆院忽然嘴角挑起,露了个笑容,可是,跪伏的三郎佐并没有看到。
“阿文,你可是喜欢源六?”
三郎佐惊讶的抬头,眼神有些慌张,半晌,他下了决心,郑重道“是。”平时话多的他,好像只有说“是”鞠躬的份儿。
“源六倒是好福气。”静圆院点点头,三郎佐的眼神透着坚毅,也很干净。他即使不了解他的背景,也能够判断一二,更何况,这是族里精心挑选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黯淡了些,接着说
“我族一向讲究顺其自然,你又何必纠结?”
三郎佐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同时,心底还涌上一种淡淡的喜悦,像是一种认同,又像得到了一种默许。
“怎么?没想到我这方外之人,还能说这些俗事?”静圆院调侃道,三郎佐赶紧摇摇头。
“不,我只是,只是”三郎佐挠挠头,有些词穷。
“只是没想到我会开口劝你?”
三郎佐点点头,意思是他想的,是这么回事儿。
静圆院看着三郎佐,倒真有几分喜欢了。“于公,我族和纪伊绑在一起,休戚相关,多了这层关系,彼此心里都踏实,我当初要求她不能强求,但也没说不行;于私”静圆院垂了下眼帘,目光沉了几分,三郎佐捏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静待下文。
“唉”静圆院叹了口气,才接着说“于私,她是我的女儿,一场尘缘,我既然放不下族里,自然也放不下她。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长起来,吃了许多苦却不是个坏孩子。她此生能得一人,真心相伴,我,于尘缘中,也了无遗憾了。这,是我作为世俗之人,最后的一点儿牵挂了。”
三郎佐看向静圆院,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胸口憋闷得很,软绵绵的疼。
“阿文,这世间男子,活得不易。你能被送至吉宗身边,必是族里翘楚,你为此一定也付出了很多。可是,现在又被剪了羽翼锁于我儿身旁,你可有怨?”
三郎佐这次没有犹豫,目光坚定道“不怨!能在她身边,我就觉得每天都很踏实。别说被剪去翅膀,就是为了助她一程,哪怕化作她身|下的风,我也愿意。而且”他顿了一下,看静圆院没有阻止他,继续说
“而且,之前,我听了您的经历,有些同情您。现在,我看待您,却有些新的想法。”
静圆院微微抬眼,目光有丝锐利,道“说来听听。”
三郎佐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说出了心中所感“不曾经历过,只觉得悲苦;可真的体会过,动了情,又觉得甘之如饴。难道,可以为了身份、种族上的差异亦或是注定悲剧的结局,就不去爱了么?如果真能控制,也倒罢了。可是,若真是‘爱’,又怎能由得自己去细想。这感情,比思想来的快。而且,能和心爱之人,活在同一个时空下,我已经心怀感激,只要能看到她,我就已经充满了喜悦。若是奢求更多的话,我的心”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几声闷响“如果得到更多,我的心怕都要承受不住得崩坏了。”
静圆院心酸的想,自己一族,秉持天然,所以,才会有这么赤城的孩子。可是,这个世界,太复杂太肮脏了,总是会带来伤害。可是,就因为伤害,而压抑人的本心么?他欣慰、心疼的同时,只能希望,神明能保佑这份赤子之心。
“谢谢你,阿文。”他看着有些激动的三郎佐,低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走吧。”
三郎佐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而且,静圆院的意中人,早就不在了。那人葬于此处,他的后半生,都要守着这人的坟冢而活,何等悲凉,而自己的话也多多少少映射了他。
像是知道他的慌乱,静圆院摇摇头“去吧,我不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感激你道出我的苦楚,也感激你陪伴我儿且用真心爱她,更感激你用这么不设防的心,打破了这世界的阴霾。
三郎佐脑袋涨涨得走出院子,心里还有些懊恼有没有说错了什么。吉宗看到他出来,上前一步,问道
“父亲可有交待?”
三郎佐摇摇头,吉宗抿着唇,大步跨进院子里,三郎佐伸手拉她。
“松手,我自有分寸。”吉宗低声道,三郎佐想着,那人是她父亲,却连面都不得见,也是心疼她,就松了手。
吉宗走到院子里,止住了步子,看着窗上的剪影,心里沉甸甸的。她噗通一声跪下,朗声道“父亲可以不见我,我却不能不认父亲。身体发肤皆为父母所赠,无以为报,就给父亲磕几个头吧。”边说,边啪啪啪的磕了三个头。她来到这个世界,就属对着静圆院行礼,一点儿都不憋屈。有时候,有些感情太沉,埋得太深,反而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如何表达。这时候,身体倒是比话语更能纾解她的情绪。
三郎佐看着吉宗倔强的身影,鼻子一酸,心都疼抽抽了。现在,他忽然有些怨静圆院,他怎么就对他自己和吉宗,这么狠呢!看一眼,又能怎么样?
静圆院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淡淡的
“去吧,记得你的本心。”
吉宗起身,也不滞留,转身欲出。
“源六”
静圆院还是忍不住轻唤吉宗的乳名,吉宗停下脚步,觉得心里麻酥酥的。
“源六,人不可能绝对理智,摒弃了私情的,那是神佛。所以,感情来的时候,不要抗拒也不要欺瞒自己。人活一世,太短暂也太苦了。只要你动了情,有一天,你的心里,也会开出艳丽的花朵。”
吉宗等了半天,静圆院也没再说其他,她皱着眉,觉得这话里带着玄机却一时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夜色中,她翻身上马,隐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