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寺的华丽羽织敛了目,一手捏扇子一手提衣摆不停顿的走过。
於须磨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眼龙造寺,后者的惊讶早已压下露出了最常见的笑容,那表情,像长在龙造寺脸上的面具一般。於须磨捏紧了衣摆,强忍住伸手撕扯他面皮的冲动,优雅起身,走在了吉宗的身后。
龙造寺慢於须磨一拍起身,微微落后半步,也走在吉宗身后,他身上的艳红羽织,像是要把御铃廊都烧穿一般。张扬的着装和低调的行径几乎成了他的标志,龙造寺看了眼紧抿双唇眼睛粘在吉宗身上的於须磨,心里冷冷的笑了。在大奥,有心,就落了下乘,更何况於须磨,他,想要的太多了。
於须磨身为吉宗第一个孩子的父亲,在大奥的地位特殊,只是,他的孩子现在由久抚养,吉宗又许久不曾来过大奥。他的心里现在就像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想对吉宗说些什么,可旁边有古牟,后者虽然落后自己半步,好像给足了自己面子。可是,自己只要上前一步,想跟吉宗说几句悄悄话,古牟也就上前一步,不多不少,还是维持了半步的差距。这距离,可是什么话都错不过。於须磨不愿意自掉身价,可又确实想和吉宗独处,心里十分煎熬。
可是这种焦灼的情绪,在吉宗的脚步踏上御二之间方向的时候,得到了缓解。御二之间、御三之间和宇治之间是王子和未成年的公主居住的地方。吉宗的女儿长福,就居住在那里,久虽然以御中葛的身份回归大奥,可是为了照顾长福,他并没有专门的院落。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久,久的出身,久的性情,都不足以为敌,反而能成为他的助益。
只是,於须磨皱了眉,自己几次探视长福,并给出指导意见,久都不软不硬的推了回来。虽然算不上违逆,但是久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这次,可以借机敲打敲打。
久因为肩负抚养长福的重任,一应外交活动都免除了,所以,吉宗来到大奥,也并不需他去迎接。这是份殊荣,更何况他抚养吉宗的孩子,吉宗要看孩子,自然要找他。这也是将军子嗣抚养人让人嫉妒的一点。生父不能养,那养父,就成了众人趋之若鹜的位置。养着养着,有了自己孩子的,比比皆是,而且,谁养大的自然和谁亲香。春日局就是很好的例子,也是由此,踏上了政治舞台。
吉宗也在想,这种制度的合理性在哪里,可是,此法自古有之,放之海内外而皆准,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她侧目看到几欲上前又被缀后的龙造寺弄得无话可说的梅,微扬了嘴角,这就是制衡。
“将军大人,驾到!”唱和声响起,华丽的拉门应声而开,屋里的景象,让吉宗几人,双眼一缩。
“将军大人!”门内的人纷纷跪拜。
大家的眼睛,却是扫到了衣着讲究的竹,这个几乎快被人们遗忘的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於须磨的疑问冲口而出,龙造寺心想,人有了依仗,真的很容易失了分寸。
於须磨的话,没给竹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久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於须磨之方,是我,不,是竹君经常会过来帮忙,所以”久解释道。虽说照顾孩子的人手多,可是,他自己毕竟也没有经验,又和竹君比邻,后者从最初的不情愿到后来的经常帮忙,让他觉得有了个可以商量的人。至于为什么不找於须磨,一个是制度问题,让他抚养长福,本身就是为了隔断长福和於须磨,久生在这个时代,制度两字,刻心铭骨。再一个,他虽然对竹有偏见在前,可是接触时间长了,竹君自有其可取之处。
至于於须磨之方,久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於须磨在久心里,像是一道高不可攀的山峰,自己的落魄自己的卑微都被此人深深看在眼里。久也许不浮夸不虚荣,可是他也没有任人踩踏的爱好,他没那么贱。长福养在自己这里,於须磨几次的探访,多有指导,於须磨虽然态度和蔼,可是他含在骨子里的骄傲清高,比那些显露在面上,更让人难受。
久之前苦苦求生,看人,自有他自己的方法。於须磨对长福的关心,并不单纯,久单纯,却不蠢。而且,他跟在小川笙船身后学习的那些日子,让他也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龙造寺和几人牵扯最浅,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所以更方便了他观察几人神色。他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竹身上,这个人的手段,实在是高。他生于大奥长于大奥,像是表奥久立朝堂不倒的老中,不得不让人敬畏。
吉宗看了眼久,他对竹的依赖和维护显而易见,曾几何时,对竹还有微微抵触的久,就倒向了他呢?
“竹君”吉宗出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将军大人!”竹微微抬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吉宗,直望进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