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无量天尊。”王真人手搭麈尾,微微一礼,含笑道:“上清王远知,见过二位道友,只因齐王半道相邀,故而姗姗来迟,还望二位道友见谅。”
既然是被骄横跋扈著称的齐王李元吉给耽搁了时辰,王绩哪还存有半点怨气,双方自是一番客套,便坐到草亭之中交谈。
王远知看向王绩,微笑着问道:“县丞可还记得老道这个当年陪你当桌对饮的酒友吗?”
听到对方如此一问,王绩想起一件几乎快被他遗忘的旧事,有些羞怩地说道:“已有十年无人称我为县丞了,难怪适才觉得真人颇为眼熟,不曾想时隔多年,真人风采依旧,而我却不负昔日形象,说来真是惭愧啊。”
王远知呵呵一笑:“无功这张嘴,如今却也没变。”说着,忽然扬声唤道:“玄清,玄静。”
话音没落下多久,两个道童便抬来了一口木箱,待得王远知亲自打开,王绩赶紧上前往里一看,双目登时大亮,不由喜出望外地失声叫道:“女酒!”
李淳风闻言,颇有兴趣地问道:“这酒名如此别致,却是不知何解?”
王绩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个酒坛,狠狠地吸了一口酒香,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南人女子出生之时,其家人便会酿酒,待得冬天家中陂池枯竭,将酒罂置于陂中,至春涨水满,便年复一年不用管它。等到嫁女时,决开陂池放干池水,取出此酒用作陪嫁贺礼,其味美醇香,令我一世难忘呀!”
王远知见状唤来道童耳语了一句,便抚须一叹道:“当年正是老道家中此物让无功丢了官身,这使得老道多年以来一直难以挂怀啊。”
王绩抱紧没了封口的酒坛,义正辞严地说道:“官,可以不做,但你曾孙家的酒,却是不能不喝!”
王远知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无功真乃妙人也!”
两人一来二去,聊得火热,李播李淳风父子听得一头雾水,王绩和王远知便一起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王绩十一岁那年游历隋都,在隋朝权臣杨素府上作客,因博闻强记,对答如流,又现场操琴,技惊四座,被杨素及诸多贵臣名士称为“神仙童子”,当时王远知也在场,他发现王绩年纪不过总角之龄,却已极为好酒,便有感而发,当着众公卿的面,悠悠念出了陶潜的名句:“天命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时隔多年之后,王绩在扬州六合县担任县丞,而王远知也正好居住在扬州。期间王远知的曾孙娶妻,身为扬州地方官员的王绩也被邀请而来。因女方是会稽人,便按照地方习俗,在婚筵上拿出陪嫁的女酒来款待宾客。在王远知的陪伴下,王绩当堂痛饮,就觉美味无穷,此后四处寻求此酒来喝,以致于耽误公事遭到弹劾,不得不解官还乡。王远知虽然早已断定王绩将会因酒耽搁仕途前程,但后来了解到此事原委竟然跟自家有关,便打算将来对王绩做出一定的补偿,而所谓补偿之物便是这六坛女酒。
了解到事情的始末缘由,李播默然不语,李淳风却意味深长地抚掌笑道:“这真是因祸得福啊!殊不知王君如此丢官,不正是逃过了一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