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营主将兀秃延,本乃洞仙侍郎麾下一员骁将,先祖与汉人厮杀时为流矢所伤,至三代而余恨未休,家传一柄狼牙棒,素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一批追风马,行百里如尺寸之地,喘息不起波澜,端得更添威风。
只如今辽人朝廷,洞仙侍郎与皇叔耶律大石不合,又与辽人第一勇将兀颜光政见相左,甚为洞仙侍郎亲信,兀秃延自是无机往战阵厮杀,数年来谨守析津府仆从军营,本有十分本领,火气更添三分,隐隐将辽人三勇将里兀颜光而外两个比将下去。
此人身材不甚熊烈,面色白净比之辽人妇人尤有过之,若将一袭单衫穿来,摇一柄团扇,侃侃谈如中原饱学之士,无人知他竟杀人盈野名声草原传知甚广。
何七自是知晓此人,这厮平生两处爱好,一个便是武艺,另一个乃是女子,虽未曾夜夜无女不欢,也是恶狼群里独一个,今日非是召女子入内侍寝时候,若非紧急物事,不得惊扰他安眠。
行来半途,何七心内有个计较,暗道:那厮平日里见俺与他也有七分相似,虽非心内记住也是有些念想,若如此行事,他那护卫,一并儿带去只怕不妥,且将几句好话,左右不花俺半文铜钱。
于是走到无人处,雪地里打个滚儿,狠心将一把尖刀又往身上划出许多伤痕,将那尖刀暂且挖个雪坑买了,疾奔片刻闷出额头一片亮晶晶汗珠,也不管模样着实难看,连滚带爬往辽骑中央毡房群处便进,口内哭叫道:好生不妙,黄狗儿与辽人勇士,只为几个女子打将出来,已是将人杀了!
他一声喊不要紧,惊动辽营里骑兵,惺忪睡眼都出门来叫:要作死的,只管叫甚么?
何七何等狼狈,只那一身的血污,便将涕泪一起交流,扑倒内营门外哀嚎如丧考妣:快使头人知晓,黄狗儿那厮们,与头人亲兵副侍打将起来,小人躲避不及只得来唤头人知晓。
出门来讨伐辽骑,闻言哈哈大笑,都道:左右数年来营内不曾有过响动,且去,瞧他甚么模样,敢深更半夜搅扰头人。
何七将那营门摇动如山倒,哭道:非是小人多嘴,亲兵副侍,本便头人亲眷,与黄狗儿那厮饮些烈酒,一个个都得了失心疯,头人们去劝来,如何有用?若非大头人,不得人劝阻得住。
这厮也有七窍玲珑心,兀秃延数年来只看自己本领,不将旁人将领放在心上,又不与朝廷使些话儿提拔手下,辽人大小将士已有怨愤,何七一言,众情皆怒,有人便要挥刀来杀他,为精明的一把拽住,转动瞳子甚有歹意道:何七这厮,平日便精明,总归不敢教你我得了坏处,他道旁人不能阻止非大头人不行,便请大头人与咱们一起去瞧瞧。
原来何七心内算计,为赵楚杀死之辽人里,便有黄狗儿靠山,乃是兀秃延亲兵副侍,众人都知那人乃是兀秃延瓦里中亲眷,如今他与黄狗儿闹将起来,本便是一个好处黄狗儿乃汉人,竟敢与靠山大打出手,便是兀秃延能耐寻常,且拿此时来羞臊他一番,也是好的。
于是喝令方睡醒巡哨的,急忙将内营大门大开,与何七喝道:既是禀报大头人,如何不火前去,等吃鞭子么。
何七抬手擦去涕泪,四方行个罗圈揖连连道谢,一溜烟直奔最中央主将毡房而去。
辽人以逐水草游牧立国,即便如今已为中原同化七八成,行军作战,风范不改,便是最尊显的,都住中央最大毡房里,四周布下略显低贱的,最外乃是仆从,之间方是骑兵。
何七扑来中央毡房门外,只见帐帘一挑,内里走出一人,身高七尺唇红齿白,行走如书生行吟,站立似文王撞钟,任谁见了,也须跌价也似叫一声好人物,便仆从军营辽人主将兀秃延是也。
那兀秃延,性子古怪最喜安静与杀戮,正酣睡如渊间,耳听帐外嬉笑成林,心内恼怒面上不便作,起身将狼牙棒也不拎来,大步出门要问端详,见何七飞爬而来,心内愈不悦,文邹邹道:尔来何事?岂不知扰人清梦,便如水行而遏、云走乃断,强似活生生煎杀人么?
何七心下耻笑,暗道若是将军若知此人竟如此可笑不知有甚么计较,口内慌忙一片,也是素日积威如此,此人喜怒无常倘若曼声将文邹邹一番话说来,只怕手边的人死无全尸,哆嗦嗦道:非是小人情愿搅扰,着实库图曼与黄狗儿,只多饮些马尿,竟泼天也似撒开泼来,小人们左右劝阻不住,库图曼道有大头人做主寻常杀几条人命不算甚么,偏生黄狗儿也是个醉汉,满口与新募来两个好汉,道是大头人文才乃是好的,武艺却是寻常,满口都在毡房里撕扯,已将几个人都杀了。
兀秃延陡然大笑起来,声若夜枭,曼声道:黄狗儿,可是汉营里平日与库图曼交好一个小仆从么?
何七忙道:正是此人!
兀秃延厉声欢畅笑道:甚好,甚好。
何七忙远远又爬近几步,谄声道:大头人何必与这厮们计较,便是大头人轻轻伸个小指,他几个也要灰飞烟灭,何苦玷污了大头人身手。
兀秃延忽然作,飞起一脚将何七踢开,扭头自帐内取来狼牙棒,迭声道:贼杀痞,快些牵马来,许久未曾杀人,许小看我身手,不拿些鸡狗警醒,只怕这大头人也作不成几日。
又喝令:将汉人营里奚人营里平日敢逞勇武的,都给他战马弯刀,取三百人,看我雪夜挑战,将人头来下酒!
自有仆从,与他牵了追风马来,这厮也是悍勇,将铠甲也不用,丢了头上蘸金毡冠,赤膊往汉营里冲撞而来,一路无人敢应,身后跟随,尽内营里再无一个人坐镇。
何七见那兀秃延飞足来踢,急忙身体蜷缩犹如张弓,只觉胸口浊气翻腾几能死人,待渐渐醒转,咧嘴便笑:如此,取辽营易如翻掌,待牛皋他等悄悄杀来,俺也能作个内应,只须点一把火,好将心头之恨消散。
竟他就此钻入兀秃延毡房里,那内里奢华比王宫更有一翻,但见金盏银尊,毛毡冠绝,美酒如血,更有一个印玺,银错金铸,上有南猎将军字样,乃是兀秃延称号。
于是念道:倘若乱起,兀秃延亲信定当取此印信逃走毁坏,留来只怕更有用处,不如掩埋地下,待事成之后,往将军面前取些功劳。
他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文书,自家人颇知自家事,这偷鸡摸狗,却旁人比不得。
却说牛皋,率一众好汉避开平日里与辽人有瓜葛的毡房,悄然联络不半日竟有上万壮士,更有辽人残害里剩来数百妇人,命人密备战马暗点火把,将劳作器具取了,只待喊杀声起便往辽人毡房内夺取兵器。
那安达海,领了赵楚军令,忙忙回奚人营里又命一人为将,自引六百汉奚壮士,在黄狗儿毡房外寻毡房将内里人都捆了,掀开缝隙悄然观望,要等赵楚一声令下,将那辽人胆敢来瞧热闹的将士只管剁成肉泥。
方安排妥当,赵楚又与那十几个女子教了片刻后逃脱之路,正与安达溪换了辽人衣甲,一个隐身灯光不能及处,赵楚自往黄狗儿与辽人尸体旁,等待片刻一击便杀。
不多时,马蹄声如雷,少说也有上百骑快马奔来,尚未及近,呐喊便到:库图曼何不来见,将黄狗儿那厮引来,若你可胜我,抬你等做个大头人,若不胜,当心一条性命!
连喊三声无人应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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