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总说,作为女子知书而后才能达理,书读得多了看事才能通透。
江湖杀伐,世事纷扰,那些都男人们的事情,他们就应该想梧桐苑外的悬壶瀑布,咆哮汹涌,气势滂沱;而作为女子,则应该像这春风亭外的景儿一样,青山宁静,微风徐徐。
可她年少心高,总觉得做一个师娘这样的女人太过卑微。
所以,她总是找个机会溜出梧桐苑的后院儿,到幻影堂的门外听长辈们议事,江湖上的那些个骇人听闻,每每听到都觉得热血沸腾,眼神中充满了对外面的向往。
逐渐的,木南荨丢弃《论语》不读《女则》,而是深深的迷恋于《墨子》所描述的那个“兼爱非攻”、“尚同尚贤”的人间侠道。
她依仗着师父师娘的宠爱而任性妄为,终于找到机会和萧慕铖一起走出了梧桐苑的大门,去寻找心中的向往。
而今想来,已是追悔莫及。
如果她肯听话,安稳的待在梧桐苑的后院里。
那么,她与韩伏月就不会相遇,自己的身份更不会被暴露。
见真门不会惨遭灭门,蒙绕香卡和云舞姑娘更不会死无全尸;如果不是她,辽军更不会侵犯雁门关,杨姑姑不会死,梧桐苑依旧会是武林的至尊。
还有萧慕铖,她每次想着这个名字都会感到蚀骨灼心的疼痛。
木南荨希望他能逃过此劫,哪怕是孑然一身的存于世间,那也比死了的要好;
可是,她又怕萧慕铖活着,怕他会深深地痛恨着自己曾经倾心爱过的女人。
木南荨这个名字对于中原武林来说,就像是一个从地狱而来的死亡之咒。
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想到这些,她不禁深深地陷入了悔恨和自责之中难以自拔。
她的身体因为情绪失控而不住的颤抖,口中碎碎念着心中无尽的悔恨。
赵恒看着木南荨在眼前痛苦不已,忽然被她强烈的悲伤所感染。
这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忽然产生的一丝恐惧,他生怕木南荨在凝和殿内有什么差池。
对于他来说,木南荨就等同于燕云十六州。
木南荨可以死、可以疯,但是燕云十六州却不行……更何况,还有天波府杨家的那个老太君。
她若有什么意外,那么大宋将会损失惨重!
“宣御医……快给朕宣御医!”赵恒低沉的声音之中满含恐惧,他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儿。
赵恒深怕四周的动静会惊扰到她……
此时的木南荨对于赵恒来说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虽然这个人本身已经不具有任何攻击力,可自己只要稍有不慎,那么她的同伴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事情闹得这样大,中原武林一夜之间变改天换日了。
杨八郎的死传到了天波府内,佘赛花心中悲痛至极,一病不起。
据说,杨五郎为了取得母亲的原谅,跪在佘赛花的房门口几天几夜不吃不喝。
一向与杨家交好的寇凖此刻也不敢露面,整个事件虽然他不是罪魁祸首,却是最有力的帮凶。
寇凖已无颜面面对这满门忠义的杨家……
佘赛花一封书信将边关的杨六郎召回,又亲自给赵恒上了折子。
没人知道,这道折子的具体内容。
但是从那一日开始,杨家撤走了自己在边关的所有军将。
杨六郎称病告假,朝堂之上再无其踪影。
没有人知道缘故,可赵恒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眼看着君臣之间形成了僵局,错虽然在赵恒,可他毕竟是九五之尊又如何会轻易低头。
杨家世代忠烈,如今只剩下一门孤寡。召回杨六郎,从情理上无可厚非。
佘老太君年岁渐长,家中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
若非人家自己愿意,否则朝廷怎么能硬逼着杨家唯一男人再上战场。
西夏和大辽都虎视眈眈,没有了杨家军的边关虽然依旧稳固,可赵恒心里却惶恐不安。
杨家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了大宋皇帝的安慰剂,在心理已经形成了依赖。
王侁对于现在这样的局面,自然是乐得其成。
他甚至希望,赵恒一怒之下将杨家满门抄斩,一解心中多年的闷气。
宫里宫外,朝堂上下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赵恒每日坐在朝堂之上备受煎熬,对于他来说,那仿佛不是再九五之尊的金銮殿,而是有罪之人的刑场。
再美味的佳肴对于赵恒来说都味同嚼蜡,整日里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