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服侍谢道庸在卧房换衣服,传了热汤来沐浴,谢道庸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冯夫人察觉出来,语气轻柔地问他:“老爷怎么了?心里不爽快?”
谢道庸轻轻叹了口气:“家里那边是了结了,可这京城里的麻烦事儿还多着呢。这几日要上心给怀昌寻一个教英文的先生,最好是英国人,学的能地道一些。”
冯夫人点了点头:“到底没把本家那个大公子请来?大哥看得可真紧,只不过是送去留洋而已,又不会把他的宝贝儿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干嘛还拘着宛新?”谢道庸遗憾道:“阿澜可是一门心思要出国门,奈何她父亲怎么着都不许,多可惜,这要是我女儿,我定要给她寻英吉利的勋爵贵族做洋文老师,送去大洋彼岸最好的学校。”
冯夫人因此而不高兴,哼了一声:“你这么想要这个女儿,去跟大哥说啊,看看他愿不愿意将这个长女过继给你。”
“瞧瞧你,又上火了,”谢道庸沉沉笑了一声,在夫人的手上拍了拍:“我只是替她惋惜罢了,好好一个有志气的姑娘,生生被她爹给耽误了。我已经有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怎么还会去过继人家的姑娘。”
然而冯夫人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安抚,生气地将水瓢扔进浴桶里,转身走到窗前坐下“你就是生气我没有给你添儿子。”
谢道庸愕然:“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我要是真这么在乎有没有儿子,悄摸儿地养个外室不就都有了?默玎,你怎么总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都告诉过你……”
他话还没说完,窗外便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镇国公府遣人过来了,请老爷过府一叙。”
屋内两人皆是一怔,谢道庸苦笑了一声:“瞧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载泽心眼最是多,恐怕是听说什么了。”
冯夫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声音压得低低,道:“你方回府不过一个时辰,他怎么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
谢道庸哼了一声:“他若是上心,自然会有他的法子,自打恭忠亲王和李文忠公去世,操持过洋务的旧臣不就剩下我们几个么,载泽想要立宪,那帮子老顽固靠不住,还不是只能靠洋务旧臣。”
他边说便从浴桶中跨出来,去了布巾擦拭身上水珠,又在冯夫人的服饰下换上衣服:“我只怕回不来用膳了,你自己将侄子侄女招呼好。”
谢道庸到镇国公府的时候,载泽正在书房里翻着一份疏奏,见他进来,也只是懒散地抬眼皮瞟了一下:“这个时间把你请来,没耽误你的正经事吧。”
谢道庸笑了笑:“国公说的是哪里话,您叫我才是正经事。”
载泽右手两指指尖夹着一根深棕色的烟卷,对侧方的一张椅子扬了扬,示意他落座:“听说回老家了?你和你那大哥不是几十年不说话吗,怎么,这是想通了?”
谢道庸依旧笑眯眯地:“兄弟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能真的就断了关系呢?”
载泽冷笑一声:“兄弟自然是不能断了关系,怕只怕你挑这个时候把这关系捡起来,是打算另作窝了吧,没儿子就是麻烦,还得陪着脸去借别人的儿子另起炉灶。”
谢道庸大吃一惊,狠狠在桌子上一拍,站起身来:“皇天在上!您说这话是想要我脑袋呢!我谢道庸少年中举,二十多年蒙受皇恩才有了今天,我要是有另投新主的想法,叫我立刻不得好死!我今日把话撂下,国公若是不相信,这就取了我的脑袋去吧!”
载泽怔了怔,似乎是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住一样,顿了一下才坐直身子,挂上笑容:“之衡,我怎么会怀疑你对大清的忠心,你别激动,先坐先坐。”
“我只是太过担忧罢了,之衡,你知道如今朝中局势,老庆自打上位,每日捞的是盆满钵满,丝毫不替江山打算,再这么下去,大清迟早要完在他手里!”他起身绕过书案,在柜子上取了一个铁盒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去拿出一支,用剪子剪了一下:“在英国时一位公爵送的,叫什么……Cigar,与我大清的烟管不同,别有一番风味,来,你来试试。”
谢道庸似乎是怒气难平的样子,依然冷着脸:“国公有时间怀疑我,还不如去向太后上折子,请他免了这个吸血蛭的官。”
“我若是能动得了他,何必还在这跟你抱怨,”载泽将烟卷塞进谢道庸手里,又掏出一盒洋火柴来点上火,等烟头冒出浓烟才低声道:“我也不是怀疑你,我是太害怕了,老庆现在是威风八面,内有太后撑腰,外有洋人朋友做支持,我这立宪才刚起步,倘若他不同意,那这么多调查,这么多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谢道庸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根烟卷,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立刻皱起眉来:“这什么味道,怪得很。”
“习惯习惯就觉出好了,”载泽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微微笑了起来,道:“我刚一抽也是觉得怪的很。”
“你要这么担心庆亲王,去把他拉到立宪这一派里不就完了?”谢道庸道:“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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