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屈,重重的跪在地上。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寒凉,你身上有伤,快跟朕去躺着。」周文帝莞尔一笑,只以为贾敛是感动过头。
「三爷,敛儿…敛儿对不住你!」贾敛满腔愧疚、悔恨的低下头,不敢看向周文帝,一连串泪水从他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这几天日夜赶路的时候,他的脑袋总是会不其然的想到要是他当日没有带人追赶高阿朵,那么牛金是不是不会被董木合麾下射雕者的毒箭所伤,身受剧痛之下逝去。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你这次打了好一场胜仗,替朕出了一口气,又怎会对不住朕呢!对了!牛金呢?刚才朕只顾得上看着你四处冲杀的英姿,也没空留意那老混账。那老混账该不会是又去偷酒喝吧!?真的是…都是五十多的人了,总是这么的胡闹!戴权,你让人快去郡守府的酒窖找那老混账来!朕这次定要好生的罚……」周文帝不见牛金那黑炭大块头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各种炫耀战功,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三爷!牛伯伯…牛伯伯死了!」听着周文帝仍然蒙在鼓里的话,贾敛哽噎道。
「你…你这孩子真的是……」周文帝一愣,哭笑不得的斥道:「你牛伯伯虽然为老不…经常欺负你,但一向与你亲善,你不可因而造谣抵违他。可是这几天那老混账把你欺负得很了?朕这替你责罚他。」牛金自恃辈份高、武艺高,经常吊打贾敛和牛继宗、有好东西厚脸皮的拿走一半等事,周文帝也有所耳闻甚至亲眼所见。但牛金这厮从小是这个模样,而且有什么好东西也识趣的上缴一半,久而久之周文帝也懒得说他了。
想起年少时,牛金在旁的公侯子弟家敲诈到什么奇珍异宝,转首与他四六分赃…呸!是分享的时候,周文帝脸上是笑吟吟的,装作愤怒的样子道:「戴权,你这老货还不快去把牛金那混账带来!」
「不用去了。」王翊的脸容看不出感情,出言制止道。
周文帝不解的问:「军师这是何意?」
王翊平静地走到周文帝身前,先是拱手长揖行礼,待周文帝扶起他的时候,他才冷静的道:「禀皇上,上将军牛金于五天前剿灭高阿朵部时,误中埋伏,不幸身中五箭而死。请皇上节哀,并厚葬上将军。」
「你…先生休说气话……」周文帝第一个反应是否定,只以为牛金真的欺压贾敛,欺压得太过份了,王翊看不过眼出来护犊子。
「臣恭请皇上节哀!」王翊正正衣襟,再次俯身拜下。
「这…这……」周文帝茫然地瞧了瞧正色长揖的王翊,又瞧瞧跪倒地上压抑着流泪的贾敛,似乎都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周文帝耳边嗡的一声鸣响,有些发懵。他这次听明白了,牛金死了!
牛金,那个武力惊人不要脸的混账,怎么会死呢?
算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但是一时三刻之间周文帝也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他才稳住心神,目光直勾勾盯着王翊,颤声问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牛金好好的,怎会…怎会……」刚才王翊所言,他以为是玩笑,半个字都没有记进脑子里。
王翊抬手,「回皇上……」
公孙越堂堂从三品讨寇将军、太子的老丈人却因着当日与贾敛的一番争执,致使全军上下都对他视若无睹,对他所发下的命令更是视之如无物,这样他如何能忍!?简直是奇耻大辱!!想来他绝对是大周,不,是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的兵喝斥:「滚!」的第一人!这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万人!回京后此事一但传了出去,他以后如何有颜面去领兵!
被贾敛间接断了前途、不共戴天的公孙越这几天一直静静地跟随贾敛等人行军,不是不恨!不是不怨!他恨不得生嚼贾敛的肉,生啖贾敛的血!只是作为一名「曾经」有实权的将军,公孙越深知战场上的凶狠,也知道能在战场上下手的机会有,他从前也沒有少做这种事。哪怕贾敛不动他,只要把他推到冲杀匈奴人的最前线上,他也是十死没生的局面。所以,他一直在忍,忍到回城的时候!
「回皇上!是贾军侯害死了上将军!」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机会的公孙越立时从一旁冲了出来,赶在王翊之前大喊:「贾军侯贪功冒进,中了匈奴人的埋伏!上将军为了救他,身陷敌阵,中了五支毒箭,毒气深入心脉而死!还害得我们大周将士战死三万!险些全军覆没,致我大周于万劫不复之境!请皇上明鉴,秉公办理!一定要为死去的上将军和死去的三万将士做主啊!」一脸忠臣一心为国,激昂慷慨的模样。
贾敛冷冷的瞪了公孙越一眼。他知道这人是在打什么盘算,但是……
「皇上,末将愿受责罚!」
有时候算刀剑在手,天下无敌,也救不了他想救的人。
「稟皇上!事实并不是如此啊!」一直跟在贾敛身后的冉封和池苍二人是知道自家奶娃子上司有后台,但可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后台竟然是当今皇上,早已经吓得只懂跪在地上,听着贾敛和周文帝的对话。
一听到贾敛把牛金的死全都揽在自己头上,冉封急了。任他何等头脑简单也知道这罪是不能乱认的!但未等他想出个方法替贾敛转圜,旁边头脑一向最是冷静的池苍已经喊出口了。
「一切都是意外!军侯率卑下等夜袭高阿朵大营,斩杀三万匈奴精兵,在追赶的时候不料遇上与高阿朵不合,故而分营扎寨的匈奴右日逐王董木合手下的两万兵马。双方交战之时,董木合命麾下的射雕者向上将军突施暗箭,箭头上涂抹了匈奴秘药,无药可解之下,上将军才会黯然离世。若无军侯神勇,领着卑下等把匈奴大军杀绝,只怕是全军这上万士兵也不能生还啊!卑下等上万同袍皆能作证啊!请皇上明鉴!」池苍冷静地分析一轮后,不顾身上盔甲的不便,额头牢牢地贴在地上,「皇上!卑下愿意以性命担保,这一切都是意外,与军侯无关!」
「没错!皇上啊!公孙越说的都是狗屁!不是真的!卑下也愿意以性命担保,这事与军侯无关!请皇上明鉴!」冉封气得连一声讨寇将军也不叫了。
公孙越的脖子也涨得通红,连一个小小屯长都敢骂他的话是狗屁,他颜面何存!?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皇上!你看!贾敛他带的好兵啊!侮辱朝庭重臣、在御前大呼小叫、不分上下尊卑,请皇上重重处罚他们啊!」公孙越一脸不甘受辱,喊屈的道。
周文帝闭目半响没有说话,良久才道:「好了!」
「冯子芝何在?」
「奴才在。」冯子芝一脸恭顺的道。
「既然有人愿意以性命作保,谁说谎了,你把谁的命拿去吧!」周文帝一句话变成了公孙越与池苍和冉封三人之间赌命了。
这番话吓得公孙越脸色一白。他深知那上万士兵个个都对贾敛心服口服,自然是不会站他这边的。难道要他这个未来皇帝老丈人的性命要这样白白交代出去?想到这里,他心里更是越发的憎恨贾敛,丝毫不想是自己先挑起事端的。
「朕限你一天之内查出事情真相。」
长伏在地上的池苍和冉封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们是亲眼见到过这位冯监军和自家军侯亲密地打闹的。想来,冯监军自然会公正无私地把事实禀报上去。
公孙越也是立时脸有喜色。阉人好财货,见利忘义,见风使舵。只要他送上一笔金银珠宝去打点打点,再用上太子的招牌,稍为威迫利诱一番,不愁这阉人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奴才遵命。」冯子芝垂下眼帘,眼中狠色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