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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几小时后,测序平台给出测序的结果,郑K都一语不发地窝在一边。
电脑机箱嗡嗡地响着,里面那个拥有64个核心的芯片的核心温度逐渐攀升至75度。几十分钟后,黑色底色下,命令行里的白色光标停滞了闪烁。
卢赫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郑K身边,推了推对方,“对比结果出来了,你看还是我看?”
郑K默默望了卢赫一眼,依旧维持着那副委屈的姿势。许久之后,他才慢慢起身,跟着卢赫坐到了电脑前。
程序输出的对比文件被打开,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摘要:
基因相似度100.00%
“YES!”卢赫赞叹道,“别怕了,没变化,那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就会吓唬人。”
郑K的神情放松了一瞬,但又重新紧张了起来。因为从对比文件的大小来看,绝不是这一行字那么简单。
于是他把文件翻到第二页,果然,一行标红的碱基序列出现在眼前。
卢赫见状,收回了刚飞起的心,抢过鼠标迅速往后翻。映入眼帘的是稀稀拉拉的红,红得不多,但每页都有。
“这是什么破软件,这么多不一样的地方还统计出来了一个百分之百?”卢赫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还有没有别的软件,我们再统计一次吧。这次的数据肯定有问题。”
郑K顶着一幅要哭出来的表情,唉声叹气道:“不用了。这软件没问题,因为改变都在非编码区里,所以才会统计出100%。”
一时间,两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卢赫十分清楚,改变全在非编码区里,是一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好消息中的坏消息。
说它是好消息是因为,非编码区不能编码直接蛋白质,一度被命名为“垃圾基因”。如果把生物比作一段可执行程序的话,这些“垃圾”就是代码中被被注释掉的部分,或者是那些没有返回值的函数。
说它是坏消息是因为,随着人们对遗传物质认识得更加深入,非编码区的“垃圾”名号已经是名存实亡。
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表明,非编码区虽然不能直接编码蛋白质,但其对遗传信息的表达也是十分重要的。
它们有的可以抑制与激活基因以调控基因的表达,被叫做“调控dNA”;有的是与编码区基因非常相似的拷贝,被称为假基因。
假基因可与功能基因竞争性结合miRNA,从而调控功能基因的表达;还可产生siRNA抑制功能基因的表达。
有学者在对小鼠进行遗传改造的时候偶然造成了makorin1基因的假基因缺失,后发现该小鼠的后代发生严重的先天性缺陷,并且寿命急剧缩短。
对于人类,位于β-珠蛋白基因簇中的hbbp1假基因的与红细胞疾病密切相关,如果缺失将导致胚胎干细胞向红系分化能力的完全丧失。
它们平常却不平凡,单纯却不简单,平日里不起眼,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给人当头一棒。
而更严重的是,启动子和终止子都位于非编码区,回文序列也是。
两年以前,海昼天的基因组给他带来的震撼感还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突变位置与海昼天的很像。
正当他们用尽全力消化这一事实时,外勤组的人给郑K来了电话,说已经采集到的第一批样本一共有32份,马上就会送过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木然地坐着,无比忐忑地等待着分析结果。
他们死盯着电脑屏幕,眼见着一个远程文件夹被逐渐填满,然后用颤抖的手一份一份打开来看,毫无例外地,首页内容全部都是:
基因相似度100.00%。但其后的每一页,都有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