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后原地死去的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K的笔记本找到了吗?”卢赫问。
“找到了。但……”竺丘连连挠头,“他这种能在你发烧的时候顺着网线过来伸手模拟额头的人,能只有一个笔记本吗?
在郑K住处和办公场合中,一共找到16个笔记本,12台电的,4本纸的。纸的均为实验记录,电的全部深度加密了。包括系统和磁盘。
用的还是他自创的加密工具,光密钥就有128位,谁都解不开。”
“那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解密高手?”卢赫疑惑,“你不会是想问我知不知道他密码吧?”
弄清竺丘的意思后,卢赫感到十分荒谬。郑K一向沉默寡言,如果统计最近几个月的对话字数的话,他确实是最熟悉郑K的一个人。
可即便如此,除了少量社会和家庭关系外,他对郑K这个人也一无所知。
郑K从来不谈论他自己,尤其是他自己的任何感受。
卢赫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看什么样的小电影,对什么样的数字情有独钟。
那位爷极度消瘦,头发长而蓬乱,眼眶凹陷,黑眼圈浓重,终日愁眉苦脸,像一只失恋的枯瘦熊猫一样,连嫩笋的滋味都尝不出。
谁又能扒开他胸口浓密的毛,去看他的心究竟是不是肉做的。
他简直就像一个空有颈动脉的机器人,所以割起来才不会疼。
线索再次断掉,这让卢赫格外苦恼。他像竺丘一样把头发揉得像鸡窝,然后死马当活马医般地给出一个主意。
“我不是最熟悉郑K的,海老头才是。如果算上末日之前的时间,他同郑K相处最久。你们去问他。”
话音落,卢赫才意识到另外一件不对劲的事。他问竺丘,“海老头他还活着吗?他不会死了吧?他级别最高,跟郑K最亲,这事你们不应该沦落到特意来问我……”
卢赫心底升起一丝怜悯。自到地面上去后,他就没再得到海老头的任何音信了。
虽然敲接口的技术十分成熟,但那位可怜人的基因早已千疮百孔,混乱得像只能爆破拆除的违建,连张原图纸都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敲干净。
虽然卢赫和海老头是冤家,但他衷心希望海老头能活得久一些。
毕竟他是一个象征,一个真的末日始徒,包括里德、赛格兰在内的所有人都同他有关联。
倘若日后人类重返蓝天之下,卢赫希望海老头能坐在阳光下的摇摇椅上,像一个真正的老朽一样,以慈祥的面庞,向世人亲口诉说这一整件事,并为一部结局大团圆的末世故事亲手写上三个字:全文完。
所以卢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对面色犹豫的竺丘再次发问,“他还没死吧?”
“没死倒是没死,但也不算活。”竺丘紧皱眉头,一脸嫌弃,像在早餐的麦片粥里吃到变异的鼻涕虫,“他又病了,也在这医院里,治很久了都没醒。
他最终没有敲接口,也没敲任何别的东西,而是维持原状,任基因继续变化下去。作为一个宝贵的样本存在。
他想看看,在智慧和生命之间选择前者,究竟会发生什么。”
再一次的,海昼天在最被需要的时候掉链子了。这让卢赫很不满。
那位年纪轻轻的老头,总以一幅运筹帷幄的姿态示人。当郑K站在重症病人的角度,劝说一部分被接口赐予健康的人保留接口时,海老头大义凛然地阻止了郑K。可他自己却格外双标,只赐予自己自由选择的特权。
离开120号掩体前,卢赫特意看望了海昼天一眼。那人依旧躺在白色被单上奄奄一息,好像把被子往脸上拉一拉,就能直接拉到火葬场去。
据医护人员说,过去几个月,他生命里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像一只用尖角支撑自己站立的白犀牛,永远期待奇迹的发生。
“靠山山倒,靠人人老。”卢赫嘟囔着转身离去,心中并没有走投无路的绝望之感。因为他还有一张王牌。
他的王牌,拥有全宇宙最聪慧的绿鼻涕,聪慧到能猜出世间万物所有生物的所思所想。如果那王牌确实培育出了一只“妖”的话。
一连几周,卢赫都在逃避艾达否带给他的荒谬之感。时至今日,必须面对了。
他返回p4实验室,正要进门,刚好撞见艾达否从一旁的通风传递窗里取出一大筐东西。
艾达否兴高采烈地跑向卢赫,把筐推到卢赫眼前。
筐里垫着一张花里胡哨的法兰绒小毯子,毯子上平放一台10英寸超薄液晶彩色显示器,显示器一角伸出一根细电线,电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白色绒布缝出的迷你厨师帽,帽子里装有一小块电路板,板子印得十分复杂。
戴着厨师帽的,是一只30日龄左右的大白鼠,正蹲在显示器上洗脸。
“鼠仙!”艾达否甩着湿淋淋的头发,手指大筐,“我把我的黏菌的能力移植到哺乳动物上了。
这是一只真正的adp妖。
这是鼠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