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莫萨没怎么在意,直接走到旁边位子坐下。
她自从黄昏之后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今晚的月亮她似乎很久没见过了。她应该经常能看到这样的白色月光,但她却感觉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看到这样的白。她发现各种东西在她的视野里慢慢变得更有份量。以前她很少注意到的种种细节现在都会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她注意到这间店天花板边缘重复打洞的痕迹,看到招牌上油漆脱落的边缘。以前她就只会看到是天花板和招牌而已。
这个世界在慢慢靠近她,也可能是她开始靠近这个世界,或者说,是她和世界之间的墙壁正在融化。
她心想,该不会她真的搞丢了自己的零件,而那个东西回来了?阿洒并没有解释,雅莫萨熟悉妖精事务,知道她不会解释的。她只是单纯的感受,感觉到随着外面的事物进入她的心中,也有什么东西从她内心深处走了出来。
一些之前模糊不清的感情慢慢变得清晰可见。
她一坐下,点完菜,突然旁边的人抓住她的手腕。那个人动作很快,而且逮住了她转头时的死角。那个人在她动手防御以前解除伪装,抹去脸上的妆和身上的幻象,是班纳图。雅莫萨通过国境的时候有留下纪录,班纳图想想目标应该是这里,就坐飞船直接赶来了。
班纳图咬牙切齿的说:总算抓到你了。
雅莫萨的反应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她大笑起来,觉得看到班纳图很让人开心:你怎么不待在总部里?以前她总是作出可以预期的反应,而她现在发现自己的心是不可预期的。
班纳图看她没有想逃的意思,放开手说:来逮你的。你怎么随便扔个辞职信就落跑,团里规定至少要提早——
呦——我可不觉得你有资格讲规定怎样又怎样。雅莫萨耸耸肩。这种尖刻的回嘴方式,是她递出辞职信以前从未有过的。她回想着,她的改变应该是从那一刻开始的,而在今天抵达了某个分水岭。
班纳图顿了一下,他觉得雅莫萨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把这归咎于任何人只要出去旅行都会有所改变。
切,你的回答呢?班纳图低头喝他的药草茶。
什么回答?
原来你根本没放在心上吗?你当我副手那件事!
喔,我想起来了。雅莫萨笑说:就算了吧。我感觉,我想要建立的骑士团跟你想要的应该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能当你的副手。
啊?
雅莫萨发现过去那些时光她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感觉不到。现在她错过的一切慢慢回到她身上,于是她知道自己在团里的想法了:比方说,我觉得十阶以下可以开放给没有圣剑的成员,这样人力就不会这么吃紧……
才不行!你让他们进来却不能升迁,他们迟早会心理不平衡出事,骑士团不能允许这种可能性……
我觉得是你的精英主义太过排外,只要上下沟通管道畅通,升迁不是惟一的奖励办法……
阶级是自然产生的,再怎么设立管道也有极限……
面来了!
你听我说啊!
我在听,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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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玺克结束旅行回到龙窝的时候,夏天都要结束了。他晒黑了,鞋子换新又穿旧了,背包换了更大的,上面挂着出发时没有的大草帽。
他到家的时候,安派特正在门口帮玺克的草浇水。一天到晚企图逃跑的草在绿色罩网底下不安份的扭动。
看到玺克走来,安派特露出大大的笑容问:晚餐想吃什么?
烤肉。玺克回答。
好。我等一下就把烤架跟木炭拿出来。今晚餐桌上有四个人了。安派特相当高兴,不小心把整罐水全洒在草上头,草用力甩叶子把水珠甩掉。
还有谁?玺克打开门,站在门口问。他、安派特,吉禄玛来了吗?那也才三个啊。
吉禄玛上上个月搬进来了。安派特说:还有凯巳。
啊?玺克发出非常大的声音。是他认识的那个凯巳吗?
一群妖精把他捡来给我,说是他跟你约好了,他们要帮忙他完成约定。安派特眨眨眼。
凯巳听到楼下的骚动,从二楼窗户探头出来对玺克挥手大喊:玺克师兄!
你的签证呢?玺克朝上大喊。
申请到啦!是修学签证,可以待两年!凯巳咧嘴笑说:感谢师父帮忙!
好说。安派特慈祥的笑。
玺克挑眉看这个场面。安派特对巢里有越来越多人类定居这件事情非常开心,不管是哪一洲的人都好,所以玺克也不会反对。
吉禄玛听到声音,从三楼的窗户探头出来,有点害羞的对玺克挥手。就像玺克被安派特收养以后的变化,他也比玺克之前看到他的时候多长了点肉。
玺克挥挥手,摇头走进屋内。安派特在他后面说:有你的信,我放在两层柜上。
玺克放下行囊,找到那封信。那封信装在非常普通的平信信封里,但是上面的发件人地址是恶魔文。
玺克狐疑的撕开信封,倒出来一些硬币,玺克点了一下,那堆硬币刚好是他在最魔的角落的日薪。里面还有一张恶魔语小纸条,写着:我亲爱、充满工作热忱、永远微笑面对客人的食之飨宴共同创作人,你没拿薪水就跑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打工啊。飒米浩特
玺克把信封往地上摔:才不去呢!
玺克边把脚踩在信封上面转,边把他的薪水收进荷包里。这次旅行并没有让他想休息一段时间,相反的,他有了一些想要赶快实行的计画,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了。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