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凭我的才能,还怕得不到殿下的赏识么?虽然殿下麾下人才济济,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论什么明君圣主都是需要我这种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贤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于雍王,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比起那虚无缥缈的阴符经,师叔不觉得侄儿的选择才最实际么?只是投*也要选时机的,这次我救驾有功,日后必能得到雍王重用,还有什么机会比这次更适合呢?”
鲁敬忠的面色初时一片愤怒,后来渐渐变得失望,最后来却是变得平静,他苦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有看穿你的心意,罢了,罢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父亲可知道么?”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况父亲从无牵涉叛乱,所以师叔不用为他担心。”
鲁敬忠打开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贤侄既然已经决定跟随雍王,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诡谲,布局深远,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会输的,不若趁着如今雍王还没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将他害死,否则你终究得被江哲压着一头,而且为叔早就怀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处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顺,人中俊杰,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领袖,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以他的武功才智,还要屈居仆从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渐冷,道:“师叔果然心狠,临死还要害我,沅峰虽然糊涂,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而且我看此人虽然心机深沉,却不是喜欢劳心劳力的个性,否则也不会担任司马这么长时间,雍王府上的事情却很少过问,石彧一回到长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务大权,若是江哲乃是争权之人,岂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恋栈权势,当年在南楚,德亲王对他重用之时,凭借此人本事,就不会大隐于朝了。更何况,他若真的如此贪恋权势,雍王也迟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为难呢?”
鲁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将来后悔晚矣,罢了,罢了。”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和一丝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怨恨,鲁敬忠神色泰然地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
看着鲁敬忠的尸体,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圆睁的双眼,淡淡道:“师叔,你何必死前还要挑拨离间,以至于死不瞑目呢?”
七日时光匆匆而过,这一天早上,凤仪门主运气一遍,觉得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层,不由大喜,当日她答应留下,就是抱了养好伤势,然后凭着一身武功冲出猎宫的打算,如今虽然没有合适的药物调养,可是七成武功足够她使用了。推开房门,凤仪门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鲜的空气,仔细探察一下,她准备第一个杀死江哲,然后就是齐王,之后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够杀死雍王,反而是坏她大事颇多的长乐公主,她心中全无杀意,一个女子能够作出那样的事情,凤仪门主心中倒是颇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愿加害。虽然据说太子李安还活着,可是带一个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赶回长安,将萧兰所生的皇孙控制在手中,到时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那江哲和齐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内,凤仪门主柳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两个人在外面相候,只听那两人的步伐声音,凤仪门主就知道这两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师,邪影李顺,你们不必等了,本座已经在此相候,看来江哲倒是聪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缓兵之计,不过就凭你们两个,难道就留得住本座么?”院门无风自开,一个灰衣僧人双手合十,眉心一点红痣嫣然欲滴,在他身侧,李顺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凤仪门主冷冷一笑,手握剑柄道:“凭你慈真,本座的手下败将,前几日受得伤这么快就好了么,邪影,你虽然已经晋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决斗,接本座百招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凭着本座的剑术和经验,你是必死无疑。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门主,在厮杀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传几句话。”
凤仪门主心中一动,道:“本座倒要听听他的神机妙算。”
小顺子不理会她的讥讽,道:“我家公子说,门主虽然取胜,可是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慈真大师和门主同列三大宗师,那么门主所受之伤必然惨重,慈真大师不来,或者是已经死在门主剑下,或者是重伤远遁。无论那一种,凭着当时门主的状况,必然会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数位军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损过多,只怕大雍难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争,而且也不是公子愿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门主也不希望同归于尽的私心和门主达成协议,公子算准了门主会接受七日之约,以为缓兵之计,可是门主却忘记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师不论生死,都不会放任门主贻祸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罗汉已经到了猎宫,而慈真大师也在两日之前到来,不过公子早就请雍王殿下派军士远远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们才来到挽秋居。”
凤仪门主眼中闪过冰冷的寒光,嘲讽道:“人数虽众,可是群狼难抵猛虎,他们人数虽多,也是没有用处的。”
小顺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这一点,他说一千精兵胜过万余乌合之众,所以他立下这七日之约还有别的用意,请问凤仪门主,门主所服的救命丹药可是九转护心丹。”
凤仪门主傲然道:“正是医圣亲制,若无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数百里,赶来猎宫。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药,只怕早就死在晓霜殿上了。”
小顺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道:“正是九转护心丹,可是门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说,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时方可服用,而且还要在服丹之后数日多加调养。”
凤仪门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当初桑臣果然说过这话,可是自己一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需要服丹之日,二来,也自信自己所练内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疗内伤,没有将这句话看得很重。
小顺子讥诮的一笑道:“门主果然没有将桑先生嘱咐放在心上,桑先生当日将此药托付给我的时候,曾说,九转护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宝,各种名贵药物炼制,可以激发人体潜能,维系生命,若是内伤发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将死之时,服下此药,就可以将全部的精血激发出来,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潜能激发,虽然可以起死回生,却是十分耗费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后,就要服用各种大补药物来弥补,桑先生是因为我家公子心伤太重,用平常法子无法治愈,所以才留下此药,等到了万一之时,用此药激发公子潜能,达到破而后立的效果,这个法子虽然十分凶险,可是若是成功,公子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健康,却是可以不用担心会随时丧命了。前些日子,门主可见我家公子每日里几乎以药物为食,就是为了把握良机,医治顽疾。当时,公子曾经提出要替门主疗伤,可惜,门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绝了。”
凤仪门主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本座岂敢服用江司马的良药,医圣亲传弟子,下毒之术天下无双,本门主还不敢尝试。”
小顺子傲然道:“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当日公子将如何毒倒贵门弟子的手段说出,就是为了让门主生出戒惧之心,所以门主才不敢随便用药,否则就是门主不论对桑先生的话信了几分,也都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延请名医调治身体的。我家公子这七日之约,就是为了让门主没有机会服药养伤。当然若是门主真的敢用药,我家公子说,他也只好冒险下毒了。”
凤仪门主额上冷汗涔涔,她从未想到,江哲的心机居然到了这种地步,这缓兵之计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顺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险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请门主下棋品茗。门主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门主会遵守承诺,自尽谢罪的假相,必然不会拒绝。所以门主也就无暇留意自己的变化,而且内力的恢复,也会让门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时,产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不会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凤仪门主下意识的看看双手,那从前晶莹美丽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泽,她只道是伤势的牵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迹象。
这时候小顺子又补上重重一击道:“公子说门主素来自负,只会防着别人暗算,不会想到时间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钱,如今慈真大师内力已经恢复五成,而且绝对没有隐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门主如今的内力实际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们可以将门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师不来,公子只少尽出高手和门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师和少林高僧的到来,让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过公子说,他不会武功,就不留在这里等死了,现在猎宫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经隐藏起来,门主无论如何厉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们,公子说,门主远赴黄泉,他就不亲自送行了。”
凤仪门主突然高声大笑,良久,才止住笑声道:“好,好,本座一生转战天下,到头来竟为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计算,好,就让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几条人命。”
慈真大师和小顺子同时上前一步,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阵秋风吹过,漫天黄叶向三人扑去,可是还没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无形的真气推开了。
此刻,在猎宫一处可以遥遥望见挽秋居的小楼中,江哲和雍王李贽站在窗前,看着挽秋居的方向。这时,突然挽秋居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初时是真气激荡如雷的声音,然后是剑气撕破长空的声音,然后是房屋崩塌,飞砂走石的声音,再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刺耳,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李贽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丝被苦痛,那些声音入耳犹如雷鸣,几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准备,将两团棉花塞到耳中,李贽也照做不误。
过了一段时间,十八条灰色身影飞纵入已经成了废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圆百丈之内烟尘滚滚,看不见他们如何交战,可是江哲和李贽站得高远,还是看见了那雪亮如同银虹的剑光。终于,那烟尘中传来一声长笑,那笑声原本应该是悦耳动人,可是如今却充满了愤怒和不舍。然后“蓬”的一声,烟尘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时,势如闪电,所占的面积,几乎有一丈方圆。炎势乃是呈圆柱形,中心之处颜色发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临到最外面,则呈耀眼欲花的红色。
我心中一宽,听这笑声乃是女子所发,其中充满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壮志成空的怨恨,想来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心神一泄,我坐倒在椅子上,觉得手足发软,成功的逼杀凤仪门主,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