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关系

莫名其妙，她的理由并不能说服他，她也知道她的理由不能说服他。但这么多年来，她太习惯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有时候听之任之，有时候就把生气的时间延长，让她找出更多的理由。

    而无论时间长短，无论什么理由，他们总能找到对于彼此最合适的临界点。

    但是同时的，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来错了。毕竟只是一个绯闻而已，别的明星一年换三个女朋友，光绯闻对象都能传十几个，他这点小篇幅，在大众眼中也许连饭后谈资都算不上。

    他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对于彼此的妥协，他对于工作安排的妥协，她对于他私生活的妥协，这实在是互惠互利的好买卖，但关于这一点也要打破了么？

    陈光心中转过千条线，最后也不过叹了口气说道：“我很生气。”

    “我知道。”菩提微笑。

    “你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的。”陈光不依不饶。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同意，菩提内心默默吐槽，还是笑着道，“我保证下次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见。”

    陈光看她。

    “我尽量保证不会有下次。”菩提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给他夹了块肉，“你把肉吃下去，就当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没有其他的么？”陈光拿筷子拨着碗里的肉问。

    “要不加上饭后甜点？”菩提俏皮的问。

    陈光嘴里嘟囔了两下，菩提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却又听他问道：“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菩提手里捏着的筷子一僵，开口却很痛快。

    “有人拿到了什么东西？”陈光继续问。

    “如果有东西我会处理好的。”菩提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分外认真。

    那就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被发现了，陈光突然笑起来，露出点儿平常那种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样子，“如果是关于我们之间关系的，你准备要怎么办么？”

    “明星和经纪人的关系？”菩提反问，接着又做出思考的样子：“我这里是有几张照片，不过清晰度不够，没有你的定妆照好看，就不洗出来了。”

    她的笑容太过坦然，一时间让他生出一种飞升在天的热气球的燃料将要用尽的错觉，所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调整坐姿，转换话题：“那么我的经纪人，关于我来年的工作，您老有什么计划么？”

    “我还以为你想休息一段时间？”菩提左手五指微张，有些惊讶。

    “我现在这样，只要一个月不出现就会被大众遗忘的吧。”陈光自嘲。

    “今年的两部戏反馈良好，《鹧鸪天》走向也很好，你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菩提抽出一张纸巾捏在手里，并没有要擦嘴的意思，过了会儿才道：“是有个蛮好的本子想要找你，不过具体还要等孔导的本子之后再说。”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儿，菩提说道自己给陈爸陈妈和姜氏夫妇准备的礼物，陈光吐槽了一下《鹧鸪天》剧组杀千刀的道具师和坑爹的打光，整顿饭吃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

    用餐结束后，菩提给魏巍打包了一份让陈光提着带回医院，才自己一个人去结账。

    一月末的寒风凌冽，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提着透明的塑料饭盒站在饭店外的柳树下等待，那树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了，枝条茂密，却万分萧瑟。

    曾经有粉丝评价陈光笑若桃花，如春风吹拂万物，菩提结完账出来看到他一人站在枯树下的样子，反而想起了北方冬天窗户上结下的冰晶，寒冷又美丽。

    她脚步一顿，开始怀疑自己对于他的决定是否正确——那日的照片弄得她心惊胆颤，可过后细想，不过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就算中间有暧昧的成分在里面，又能掀起什么波浪。娱记们若因为那么几张照片编出一百个故事，她就可以弄出一千种回答来反驳他们。

    所以思索多日，她终于想明白，真正出问题的不是照片，而是一直以来她对待他的态度——整个团队对他的态度。

    这么多年，她和姜哥顺从他的心意，处处为他打算，他不想要绯闻，他们就禁掉一切绯闻，他不接受对方炒作，他们就出面澄清，他要拥私人空间、固定休假，他们努力与各方协调时间。他们做了所有能够做的事情，不只因为他们是他的团队，还是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菩提觉得他是爱她的，就像她爱他一样，可他太年轻，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受关于“爱”所带来的压力，她只能护着他。

    菩提站在门内，把一直捏在左手的纸巾一点点搓掉，刚开始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掌被汗水濡湿，甚至连筷子都有些抓不住，只能抽出纸巾捏在手里。后来手上的汗水干透，白色的纸，就全部黏在手上。

    饭店外，陈光感受到了一点零星的白色滴在眼睛周围，就用手去接，然后接到了今年的第一片雪。

    因为那么点儿零星的雪花，菩提把陈光和魏巍包车送到省会城市，确定飞行时间不会受到影响，才又返回县城。

    夜晚的小县城没有大城市的霓虹和喧闹的人群，菩提站在旅馆的窗户边向外眺望，静静感受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