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回眸一笑,轻声道,“姐姐放心,罗大哥智勇双全,必能平复民乱!”一些寻常百姓,又岂能与沙场上那些悍勇的敌将相比?
罗雨槐点头,稍稍放心。仍牵着她手回帐内坐下,含笑问道,“这样一场大功,妹妹为何不送给峻王,却想起大哥?”
莫寒月微微抿唇,摇头道,“峻王素来不羁,突然关心黎民百姓,岂不是奇怪的很?”
带兵押粮,就要授以兵权,如果是峻王突然领旨,以宇文青峰的性子,岂不多疑?
罗雨槐了然,轻叹一声,说道,“妹妹之智,当真是无人能及,姐姐惭愧的很!”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性子纯良,岂是十一可比?”心中暗暗泛苦。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做回上一世,光明磊落,挥洒随意的莫寒月。可是,报仇容易昭雪难,如今她必要步步算计,时时用心,才能不枉费再活这一世!
罗雨槐又哪里知道她的复杂心思,见她不语,想到峻王的尴尬处境,也不再说,转而说些闲话,轻叹一声,说道,“本来想,这一次我们姐妹都一同伴驾,可以好好儿聚聚,哪知谢姐姐不能随意出宫也倒罢了,扶姐姐……”
说到扶奕,又不禁叹气,说道,“昨儿我去瞧叶姐姐,她虽强颜欢笑,可是我瞧着,竟似瘦了整整一圈。”
莫寒月轻叹一声,说道,“也难为她!”苦恋景郡王四年无果也倒罢了,偏偏是被最好的姐妹背叛。
罗雨槐点头,默然一瞬,突然像想到什么,在莫寒月手背轻推,说道,“我们去找扶姐姐,让她劝劝叶姐姐可好?”
听她提到扶奕,莫寒月不自觉拢起眉峰,轻声道,“叶姐姐本就是因为……因为扶姐姐,才心中郁结,如今又如何去劝?”
罗雨槐道,“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啊,那日景郡王离去之时,已将话说的明白,扶姐姐也该死心。叶姐姐与她素来交厚,难不成为了一个男子,就此绝了姐妹之情?”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只怕扶……扶姐姐不是这么想罢!”
如果,她当真顾念姐妹之情,又怎么会有峻王帐中一幕?
如果,姐妹几人知道她那一夜的作为,还能不能将她当成姐妹?
莫寒月忍不住轻叹。
而,她却不知道,那一夜,扶奕不但设计峻王,还有她对叶弄笛的那一番话,彻底将叶弄笛的心击入低谷。
罗雨槐对她心中的烦乱浑然不觉,轻声道,“如今且不说景郡王前往南疆不知几时才回,纵然他回来,我们多年姐妹,难不成……难不成……”低声轻喃,想到扶奕所作所为,却已经说不下去,轻轻一叹住口。
是啊,自己与她们相识不过四年,对扶奕已诸多顾念,更不要说她们自幼的情份,要就此断绝,又岂能忍得下心?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如今景郡王刚走,扶姐姐那里……且由着她罢!想来相隔日久,见不到那人,心也就淡了。叶姐姐那里……”
叶弄笛对景郡王用情至深,自然不是扶奕可比,只是如今的情形,又不能放任她消沉下去。
罗雨槐也道,“从景郡王去后,叶姐姐成日闷闷的,连下棋都提不起兴致。”
莫寒月叹道,“下棋最花心思,她如何能当真静得下心?”微微沉吟,向外一望,挑唇道,“今日时辰尚早,不如唤上傅姐姐和灵儿妹妹,与叶姐姐一同去骑马!”
有姐妹们一处玩乐,或者可以令她心中郁结稍解。
“好啊!”罗雨槐点头,又迟疑道,“不唤扶姐姐吗?”
莫寒月垂眸略思,说道,“我们命丫鬟去请傅姐姐、灵儿和扶姐姐,叶姐姐那里我二人亲自去拖她出来!”
至于扶奕来或不来,那就要看她自个儿了。
罗雨槐不禁笑起,说道,“有你在,死人也说的跳起来,更不论叶姐姐!”
莫寒月好笑,说道,“听到姐姐此话,寿材辅的老板,见到十一岂不是恨的磨牙?”二人说笑几句,各自换过衣裳,向御史府的营帐来。
叶弄笛听小丫鬟禀入,起身迎出来,勉强笑道,“今儿两位妹妹怎么同来?”向二人身上一扫,问道,“两位妹妹这是要去骑马?”
罗雨槐抿唇,笑道,“这几日营里乱糟糟的,我们也不曾好好儿玩乐,趁今日得闲,姐姐快去换过衣裳,我们去草原上骑马!”
叶弄笛果然没什么心绪,苦笑道,“我懒怠动弹,两位妹妹去罢!”
罗雨槐不依,说道,“我已命丫鬟去请傅姐姐、扶姐姐和灵儿妹妹,岂能独独少了姐姐,快些去罢!”
叶弄笛听到扶奕的名字,不由微微咬唇,默然垂下头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要在这草原上呆足三个月,如今还没有过一半,各府的营帐离这般近,低头不见抬头见,难不成二位姐姐是再不出门的?再说,纵然日后回京,难不成就断了这处来往?”
是啊,自小儿的姐妹,难不成就为了一个男子,就此割舍?
叶弄笛轻叹一声,终于点头,说道,“二位妹妹稍等!”唤丫鬟来,换上骑马装,与二人出帐,向营外来。
这一会儿,傅飞雪和孙灵儿已在大营外等候,看到三人前来,都含笑迎上,孙灵儿向后一张,不见扶奕的身影,也不多问,只是抿唇笑道,“还是叶姐姐有脸,竟然劳罗姐姐和十一妹妹亲自去请,我们得信儿,巴巴的自个儿赶来!”
傅飞雪性直,扬眉问道,“不曾请过扶妹妹?”
莫寒月淡笑,说道,“也一同差人去请,不知为何还不曾来。”
正说着,就见去请扶奕的丫鬟匆匆向这里来,给众人见过礼,向罗雨槐禀道,“扶大小姐说她身子不爽利,就不来了,愿几位小姐玩的开心些!”
罗雨槐皱眉,说道,“扶姐姐越发别扭,要不然,我亲自去唤她一回?”转身要往营里去。
莫寒月一把将她拉住,叹道,“她不愿来,我们强请反倒伤她脸面,罢了吧!”
叶弄笛咬唇,苦笑道,“想来是我在这里,她不愿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素来对扶姐姐亲厚,她哪里有避着姐姐的道理?”
心底明白,扶奕不来,断断不是为了叶弄笛,而是不敢面对自己。只是这些话,又无法向姐妹们说起,只用话绕过,与众姐妹上马,向草原上驰去。
虽说草原上看起来还是一片宁静,行宫中也仍然笙歌处处,可是有识之人,仍然在流动的空气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一连十余日无雨,那一日,天气少有的酷热,仿佛连草原上的风,也裹着一团火气。
莫寒月歇午觉起来,只觉背后已被汗水浸透,正要唤丫鬟传水沐浴,就见峻王掀帘进来。
看到她只穿着薄薄的中衣,桃花眼不禁淡出一抹笑意,说道,“怎么歇到这会儿才起,仔细走了觉,夜里又睡不安稳。”
莫寒月挑眉,轻叹一声,说道,“这天气,不歇觉难不成还出去跑?”取外裳披上,向他打量几眼,见他倒一身清爽,不禁扬眉,说道,“王爷这是从哪里来?”
峻王含笑,漫不经心的答道,“皇上留我下棋。”桃花眼在她身上微转,见她中衣衣领微敞,露出颈下一段细瓷般的肌肤还不自觉,不禁低笑。
莫寒月听他笑声虽低,却说不出的欢畅,微微扬眉,问道,“王爷又瞄上哪家的小姐,如此开心?”
“哪家的小姐,又如何能与峻王妃相比?”峻王顺口笑答,在她身畔坐下,顺手取过扇子为她打扇,轻声道,“方才在宫里,见到几个侍卫拿人!”
“哦?”莫寒月一顿,问道,“何人?”
桃花眼中,淡出一抹兴奋,峻王一个字一个字道,“八皇叔身边的一个护卫!”
“怡亲王?”莫寒月微觉意外。
如果说,非要在四位亲王中找一位没有野心,安于现状的王爷,那只能是老八怡亲王宇文青榉!而现在,竟然是查到他的护卫?
宇文峻轻轻点头,又淡笑一声,说道,“本王倒是没有料到,那幕后之人,竟然连八皇叔身边儿的人也买通,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莫寒月扬眉,说道,“你是说,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八王爷?”
宇文峻轻轻摇头,说道,“自然不是!”
莫寒月凝眉思索,点头道,“若论朝中势力,自然是承亲王最强,而洛亲王不显山不露水……怕也颇有实力,相比之下,羽亲王与怡亲王就要弱一些。可是不管哪一方,又如何敌得过朝廷的势力,怡亲王再蠢,也不会在行宫里动手,落人把柄。”
虽然说,盛京城中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可是终究还要归附于朝廷或皇亲国戚。
几位亲王若论出身,都相差无几,可是要论势力,自然就要说有几大世家依附。就如当年的宇文青峰,若不是外有莫氏,内有卫家相助,断断难以登上皇位。
宇文峻听她细细剖析,先是含笑点头,听到最后,不禁低笑出声,说道,“丫头有所不知,七皇叔和八皇叔表面上势成水火,其实暗中颇有些来往。”
“什么?”莫寒月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说,羽亲王和怡亲王勾结?怎么会?”
七王羽亲王宇文青柏和八王怡亲王宇文青榉,二人的生母生前就是死敌,二人也自幼不和,要说旁人也倒罢了,说这二人相互勾结,当真是难信!
宇文峻轻轻摇头,叹一口气,说道,“丫头,你忘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他二人若不联手,又岂能与旁人抗衡?”
此言倒也有理!
莫寒月抿唇,虽觉他说的有理,却终究太过震惊,始终无法相信。
宇文峻见她神色惊疑,淡淡一笑,说道,“当初,他二人的母妃会成为死敌,无非是为了在皇爷爷面前争宠。如今皇爷爷仙逝,他二人的母妃也已亡故,他二人又有什么不能解的仇恨?”
是啊,二人之所以不和,只不过是因为各自的母妃争宠,换言之,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在先皇面前争宠。如今时移事易,物是人非,他们原来所争,已没有一点意义,又为何不能私下和解?
莫寒月轻轻点头,不由轻吁一口气,说道,“如此一来,朝中四位亲王,两位联手,与另外两位,顿成三足鼎立之势,该当谁也不敢轻动才是!”
是啊,只要有一方动,触动之下,必然被另外两方趁虚而入。
宇文峻点头,轻声笑道,“是啊,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谁若先动,谁就会先乱,被另外两方有机可趁!四位皇叔之中,怡亲王看似温和无害,却最工于心计,断断不会在此时派出什么刺客!”
莫寒月抿唇,略思片刻,突然低笑一声,说道,“王爷忘了,朝中虽然可以鼎足而三,可是在那之上,还有一位皇上!”
“皇上?”宇文峻微微扬眉,说道,“丫头,你该不会说,那刺客其实是皇上派出的吧?”
莫寒月抿唇,凝眉思索,说道,“既然怡亲王不会轻举妄动,羽亲王与他一党,自然也不会妄动!而洛亲王、承亲王又与他们互相牵制,想来也不会轻动。如此一来,也只有皇上,他若看破四王三足鼎立的局势,趁此机会找出漏洞,令他们不得不动,才能各个击破!”
是啊,只要鼎立的平衡打破,有一方受到打压,另外两方必然争夺势力,那时三方混战,得渔人之利的,就是皇帝宇文青峰!
宇文峻听的暗暗心惊,却微微摇头,说道,“七王、八王暗中勾结,朝中鲜有人知,皇上是不是知道,还在两可!”
宇文青峰会知道吗?
莫寒月扬眉,心中默想片刻,轻轻摇头,说道,“他也未必不知!”
宇文青峰此人,虽说心胸狭窄,却也心思细密,再加上他对皇权看的极重,又岂会对朝中的势力不查个仔细?
是啊,如果宇文青峰当真察觉这三方势力之间的暗涌,设法推波助澜,令三方斗个鱼死网破,他再坐收渔人之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峻点头,轻叹道,“是与不是,那就要看下一步,皇上是追查到底,还是顺势降罪八皇叔!”
继续追查,那么幕后主使就是另有其人,顺势降罪怡亲王,那行宫行刺一幕,就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莫寒月轻轻点头,转话问道,“有没有消息说,萧侯爷几时回兵?”
峻王“嗤”的一声轻笑,桃花眼带出一抹笑意,向她斜睨,说道,“有你那番话,自然要等小皇叔安然回到南疆的消息传来,他才会回兵罢!”
莫寒月抿唇轻笑,低叹一声,说道,“如此一来,景郡王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
心底暗暗冷笑。宇文青峰将景郡王羁留盛京三年,伺机将他除去,还要不落人口实。如今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纵虎归山,其间震怒,可想而知。
宇文峻听她为景郡王设想,只是“嗯”的一声,也不再说。没骨头一样的靠在榻上,斜斜上望,隐约见她留海后的眸子凝出一抹深思,不由心中柔情满溢,低叹一声,轻声道,“丫头,这些事,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你又何必太过劳神?”
本该是肆意玩闹享乐的年纪,她却成日殚精竭虑,劳心劳神。
听出他语气中的呵疼,莫寒月心中微动,回头就见他桃花眼中,满是关切,手中扇子轻摇,微风徐徐,带来丝丝凉意,顿时令她心中一暖,轻声道,“模竖无事,不过说说罢了,我们又管不了许多!”
“嗯!”峻王低应,一手将她拽入怀中,轻声道,“近几日发生的事,不管是谁的主使,终究是朝中有人动手,日后纵回盛京,怕也不太平!”
莫寒月整个身子被他搂住,只觉热的难受,想要推开他起身,一时倒有些不舍,闻言身子稍离,轻声道,“我虽是一品王妃,横竖你这峻王无权无势,难不成还有人打上我的主意?”
峻王低笑一声,又微微摇头,说道,“本王旁人倒不怕,只是你们那位卫相爷,为人心机颇深,你还要多加防备。”
是啊,别的人纵然盘谋什么,总还有迹可循,反而是自己心头那头号大敌,许多事,却令她琢磨不透。
莫寒月心中念头百转,却轻声道,“如今我有一品王妃的身份,他要动我,总还要掂量掂量,倒是王爷……”想朝中局势若变,他纵不做什么,怕也立时被卷入其中,不由心中暗忧,抬头向他望去。
峻王身子半躺半倚,只觉怀中小小身躯娇软,似若无骨,而她的一头乌发,正正披在他的胸前,乌黑透亮,带着诱人的光泽。
峻王心中微动,哪里还听得到她说些什么,不觉垂头,向那黑亮的发丝轻嗅。
哪知刚刚垂头,恰逢她抬头望来,只觉唇间温软,一擦而过,顿时如电击雷劈一般,僵住不动。
刚才是……
莫寒月整个人也怔住,张大眸,注视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脸,感觉到唇间的酥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刚才,那一下,是碰到了他的唇?
一念及此,整张脸顿时滚滚的烧了起来,莫寒月顿时羞窘不堪,忙撑身要从他怀里挣脱,手忙脚乱下,却一手撑住他的小腹。
感觉到掌下的异样,心中越发羞窘不堪,慌忙收手,整个人又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