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到好奇,现在的我不禁有些茫然及害怕。
“因为你在这里的修炼结束了,你该知道三途河川之下的样子如何,我告诉你的,始终为我所得,我种的因承其果,你种下的因得由你去结果才行,你总不能永远都在这九重山之上。当然去留都在你。”
“你陪我?”
哥哥只是片刻的静默,手如往常一样放在我头上,倏然凝住的笑又绽开,“你若不弃,我随你朝暮,许你往今。”
看多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一番话也着实让我有些不安,“哥,你骗我,你说过,没人能相伴谁一生,各人有各人的命与劫。”
“可宵儿,我也说过,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真话与谎言,只在于你信或不信。纵使赴汤蹈火,哥也要去会你的生生世世。”
“别人的话我会斟酌九分,可是你的话,我一分都犹豫不得。”
“可想出去看看这天上天下?”
“我可以待在世黎哪儿都不去吗?”
“无关天意,皆由君心。”
哥哥说对了,我从未想过待在这里一辈子,即便当初的好奇心几乎磨灭殆尽,但未遂的欲与望总是更容易滋长,攀附在心间让人既无法掘弃又无法相忘,“那就有劳哥哥了。”
八重天落名“殊途”,一桥连岸,名垂“奈何”,孟婆手中的汤便是取自三途河。
世人传言道,殊人,殊妖,殊鬼神,一饮忘情,二饮往生,三饮断香魂。
我看见一个熟人,在桥头站立,神色严肃,漆黑如夜的烫金长袍,头上的白玉双瑞冠把发髻梳理得一丝不乱,但他这样子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似是有人通报,他急忙向我们走来,“午儿,你怎么来了?可是想哥哥我了?”这轻挑的语气和腻人的笑脸,也多亏他这身衣服才显得不像登徒子。
“三无哥好。”
“午儿真乖。”说完便开始把我揽过去。
“不过须臾而已,没想到就三百年了。”三无哥低声喃喃道。
“对我们这种老妖怪来说,自是快了些。”哥哥喟叹。
我放眼望去,周遭无半分清闲。桥的两岸苍凉的蔓延,好似没有尽头,岸上尽是及膝的花,幽蓝的光流动出绵绵冷意。
来往的路人神色各异,每几人身后都跟着一个黑衣人,他们除了一双冷漠的眼睛,全身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那是引路人,将所有的魂带到他们所归处。”三无哥拉起我的手,将一枚玉佩放到我手里,是一朵好看极了的花,殊途丛生,却无叶,质地极寒。这玉佩我见过,常年伴身于三无哥左右。
“三无哥,多谢。”于礼我本该拒绝,但于情我没有理由。
“白夜,我带他走,你回去吧。”
哥哥看了我一眼,沉默的点头。
我有些慌了,“哥。”
哥哥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还是我熟悉的声音,“宵儿,那是我骗你的。”
我想挣脱三无哥的双手,却只能看着哥哥渐行渐远。
“三无哥,我哥他有事瞒着我。”
“午儿,白夜他自有他的道理。”
“你倒是会帮他打掩护。”
三无哥笑着默认。
“此行可远?”
“我不知道,午儿,我只知此行非去不可。”
“我得去哪儿?”
“除了一重天临渊,你恐怕都得走一趟。”
“临渊?”
“你可知九重天。”
“哥和我提起,并未细说。”
“第一重天临渊乃是无间地狱,凡伤天害理,无恶不作者,必将焠其三魂七魄直至灰飞烟灭。第二重天便是黄泉,无论神鬼人妖魔死后都得在地府停留,判官审判后,九重天的择命人就会刻下他的名字,决其归处,再送往八重天由引路人从此岸送到彼岸轮回,去往三重天魔界,沧妄。四重天妖界,经年。五重天鬼界,末邪。六重天人界,俗尘。七重天神界,碧落。”
“三无哥,我哥他……,”
“世黎则是离世,你应该知道白夜就是择命人。择命者,命责之。他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殊途和世黎,除非下一个择命人出现。你哥是第二个,他守着世黎已有千年光景,他没法和你离开。”
“我这一行不去也罢,我不能留他一人。”
“午儿,若你不去这世上他就真只是一人了。”三无哥眼里是说不出的苍凉。
“这是何意?”
“万物皆有三魂七魄,可午儿你现今只有天魂,天冲魄,精魄与英魄。你若不能在百年内寻回,就连你这一魂三魄都难保。”
“我———,”还未问清缘由,从三无哥身后冲出一个人影将我抱住,力气大得我推搡不成,也来不及反应。
“午儿!”
我只记得三无哥的呼喊声。接着我和一个人摔落到身后的河水中,这一定不是三途河川,三途的水没有这么刺骨,也没有这么咸涩。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也不一定是在叫我。
“你还好吗?公子,公子。”
声音就像微风轻扫过拂绿,那般惹人心神宁怡。我还是觉得乏困,却也经不起这声音的撩拨。卯足劲睁开眼,才发现这人动容的不止是声音,而是这一张过分妖艳多情的脸,却偏偏生了对孤冷的眸子,淡泊而寡情。
“无碍。”
他蹙眉,“这里荒芜人迹,就怕这山中猛兽出没,公子小心为好。”
“多谢。”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树叶,也才注意到他脏乱的衣服。本不想多问,但还是困扰的开了口,“敢问这是何处?”
美人轻笑,皓齿微露,“城郊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