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他想起父亲拐杖拄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桌子上的烟灰缸。
父亲曾经的烟瘾很大,后来因为身体,也很少再抽了。
他少时不明白,有什么事是抽烟就能解决的,现在也亲历其中。
如果...能再多回去几次就好了...再多回家看看...
父母尚在,人生尚有来处。
如今那里只是个空房子,连他的心都存放不了,他辗转,勉强求一个落脚处。
他好像快没有家了...
手术室门打开了,符骁还坐在原地,愣了一下,他没力气起身,也不敢面对审判。
“我们已经尽力了。”
“好...好...好...”
一连说了几声,连带着呛咳,符骁撑着站起身,往手术室里去,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的喉咙又涌上腥甜。
他咬着舌头强压着喉咙强烈的异物感,走到父亲床前。
映入眼帘的只有父亲灰白的脸,他最后牵了一下父亲宽厚的大手。
望着父亲深陷脸上的皱纹,符骁觉得自己的命数也早就刻好,被一同席卷进去,扭曲着走向时间的尽头。
“符骁!符骁...”
他再也压不住那种强烈的异物感,转身离去的瞬间,医生将白布盖上。
他吐了很多血,他机械地呕吐着,腹部抽痛着绞在一起,恨不得把那些脏器全部都吐出来,才算干净。
他的血溅在池御脸上,红得发黑的血穿过指缝,像一小丛瀑布淋漓着。
他控制不住不停泛上来的血,被呛得咳嗽,唇边挂着血沫。
红色的,黑色的血点溅在洁白的地板上,像一场大范围的过敏。
“符骁...你别吓我...”
池御把手放在符骁的背上,却不敢拍,只能轻轻地顺着。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的是父亲,流血的却是他。
原来这就是血缘关系么,身上流着父亲的血,也要一并还尽...
血是比泪更直白地表达,更壮烈也更痛心,痛了才会刻骨,缘灭了才好入劫。
他一生的劫难,竟没人肯告诉他何时是个了结。
“医生一会儿就来...再撑一下...我不能...没有你。”
池御搀着符骁的胳膊,眼泪也像一帘瀑布,到此,血和泪交织着。
我也不能没有父亲...
符骁还是没能用自己的二十七岁换父亲多一些的寿命。
“止痛药...”
符骁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混着血有些含糊,低弱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已经疲于分辨到底是哪处不好,只想吞个止痛药,草草了事。
他还想再追过去看一眼父亲,他还没好好看。
其他的勉强能忍,独独胸口,一定是掏了一个血洞,所有的一切都无情地穿过他,就连空气,都让他痛得震颤。
“对不起...对不起...”
池御抱着符骁,让人全部靠在自己身上,他紧紧地搂着符骁,嗅着血气,像是在拥抱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躬身入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器,一个是肉身。
“不要丢下我...我知道你很痛...再撑一下好不好...”
“不要...碰我...”
他只想再看一眼父亲,他不想被池御抱着,也不想被医生推进病房。
他身上的那些印记还不够么...
那些印记也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