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力竭矣……”王孝杰抛弓在地,虎目含泪仰天长叹,“今日之败非孝杰之过,实乃天数!苍天何故佑此叛贼啊?”
呼罢他倒退两步,张开双臂仰面栽下悬崖。
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岂可落入敌手?我宁可自尽也不受辱!
“将军……”众士卒俯在崖边一阵惨呼,既而愤然跃起,各持兵刃向敌阵冲去。
却只闻一阵阵弓箭破空之声,然后一切又都恢复宁静,只惊起一群夜栖的野雀,飞向黑暗的天空……
王孝杰的死讯传至神都已是五月末,是张说风尘仆仆赶回来汇报的消息,武曌闻讯既悲且愤。
孝杰称得起是当今第一大将,有勇有谋正在壮年,武曌对他寄予厚望,甚至期望他日后撑起整个帝国积弱不振的军事大局,没想到竟糊里糊涂殒命地心谷,怎不叫人痛断肠?
她未经群臣讨论当即追赠王孝杰为夏官尚书、耿国公。
当然,她痛惜之余更多的是愤恨,一场本来胜利的战斗转为惨败,第一大将自尽殉国,这完全是后军失约造成的。
她立刻派御史赶往军中,要将违抗军令的副总管苏宏晖就地正法!
然而使者还没离开成都,苏宏晖的谢罪表已递到女皇面前。
苏宏晖没有跟进是因为懦弱怯战吗?事实并非如此,他没有出战是因为有人拖后腿,就是武攸宜。
他在幽州。
这位武曌的亲戚倒不是存心要害王孝杰,而是畏惧使然,他先前坐拥几十万大军尚不敢与敌对战,如今心里哪有底?
即便身边有李多祚保驾,仍惶惶不可终日,得知王孝杰离开汾州讨敌,立刻写信给苏宏晖,恳求其千万不可率众出战,唯恐敌人趁后方空虚杀过来。
苏宏晖接信甚是为难,武攸宜毕竟没撤职,又是武家宗室,况且唐军善于流窜,万一有人另辟蹊径真去袭击幽州,武攸宜有个三长两短他担待起吗?
权衡再三他决定不出战,却也没有弃王孝杰于不顾,还是派了些兵马去救援。
惜乎派去的兵少,没有他指挥,皆被石谷口的唐军阻击部队击回,终致王孝杰全军覆没。
噩耗传回苏宏晖震惊了,畏惧了,更多的是难受和自责。
因自己一时犹豫葬送国之上将,此罪尚可承受,此辱如何能当?
正嗟叹间又闻魏元忠挟得胜之威再度逼进汾州。
气愤之下他率领檀州所有兵马出城应战。
又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败报传来军心已乱,但在苏宏晖的奋勇拼杀下,周军虽然付出惨重代价,还是将魏元忠击退了。
既而他委托陈子昂代草表章,向女皇请罪。
面对这份措辞沉痛的请罪表,武曌渐渐冷静下来,传令追回杀苏宏晖的使者。
毕竟这还是个可用之将,罪责也不全在他身上,他总比那些逃避不战的人强,大敌当前不能再杀有用之人了。
接下来怎么办?
汾州兵力折损一半,而且战死的都是精锐,这样下去孙万荣岂不又要侵入河北?无奈之下武曌只得再度调兵,这次把辽北各军府的兵也调来了,又是十万人。
随即任命河内王、右金吾大将军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右羽林将军杨玄基为副总管。
去收拾残局。
兵是勉强凑起来了,战马却无处着落。陇右各地牧院的群牧使尽皆上奏,因二十多年大兴兵马,所有牧院的马匹都是征空,只剩种马了。
没有马怎么行?
武曌只得把御厩和各官署的马匹抽调出来,并向京城所有官吏宣布,凡能贡献良马者晋官一阶。社稷安危匹夫有责,群臣纷纷把自家蓄养的良马献给朝廷,多数人是真心实意为朝廷出力,却也有投机之徒,最过分的当属朱前疑。
三度靠做梦晋升受赏,朱前疑仍不知足,总觉得自己的绿袍与绯算袋不般配,非要谋到五品之位不可。
谕旨下达他又逮到机会,本来他手中并无良马,却利用驾部员外郎的职权命手下小吏四处搜购,献给女皇以谋升官。
然而这次进献却没有下文,他等了几日心中焦急,竟上书询问为何不升官。
其实武曌对朱前疑早有些厌恶,得书更是大怒你屡次做梦是真是假,难道朕不知?
利用职权买马的事早有人汇报了,朕没揭你的老底已是照顾,竟还上书要官。如此贪得无厌,还有个够吗?
于是责令有司退回朱前疑的马,并褫夺官职永不叙用,命他限期离京还乡。
人苦不知足,幸进者终因贪婪太过招致厌弃,一切富贵得而复失,连当初那一介九品小吏都不能当了,朱前疑只能牵着他的马在同僚百姓的讥笑声中离开成都,半路又被余怒未消的武曌给杀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办,兵马总算是凑齐了。
武曌之所以任命武懿宗。
只是因为他有不亚于来俊臣等酷吏的狠辣。
武曌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发挥这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对同僚凶残之人未必有胆子跟敌人拼命。
武懿宗本无统军之才,离朝之日仗着兵多倒也威风凛凛,还命张说写了一份杀气腾腾的檄文,可行至途中听说唐军已袭至幽州,心里便有些打鼓。
抵达赵州时又得知唐军率数千骑兵来犯,他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再也按捺不住恐惧,立刻下达一个命令。
撤!
众将都懵了,十多万大军面对数千敌人竟要逃避!
杨玄基、何迦密乃至张说等人纷纷劝阻。
武懿宗的心已被恐惧占据,只想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哪还听得进众人之言?忙不迭分兵一半给何迦密等将,叫他们去御敌,自己灰溜溜后撤至朔州。
美其名曰“遥做声势,统摄全局”。
消息传回,武曌真是郁闷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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