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笑了一下,在芥川慌张地伸手去抓之前,率先捡起了听筒――
然后放回原处,替他挂断了通讯。
芥川的眉宇狠狠一压,黑兽随着他暴涨的戾气一起弹出,眼看就要咬断面前无礼之徒的脖颈。
“您的任务恐怕还没有结束。”澄说,视线从骤然停在面前的黑刃转向对方苍白而愤怒的面孔,“比起通话,现在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她的瞳仁很黑,温柔地覆着光,因此并不使人感到深邃和沉郁。
哪怕是刀锋就横亘在颈前的时刻。
“因为定期到这里来进行通讯,我非常熟悉附近的店面,包括营业时间和布置习惯――从电话亭走出去,左侧建筑物的四楼是一家经营不善的西式餐厅,而在大约三十分钟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她说。
“那时,有一个提着琴盒的男人匆忙地进入了建筑,不久后餐厅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也离开了那里,接着我看见那个男人拉上了第四层靠窗座位的窗帘。”
是狙击手。
在黑手党的世界中经历了枪弹洗礼的芥川龙之介暗自忖度着。
这只漏网之鱼埋伏在此处的理由有极大概率只是因为见识过芥川压倒性的武力后逃得慌不择路,但就结果而言,他无疑得到了一个绝佳的狙击机会。
――就在芥川龙之介踏出电话亭的那一刻。
芥川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在电话亭里的芥川同样无法锁定敌人的位置,从而进行精确的打击。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局,而此时正缓慢流走的时间无疑对身负重伤的自己这方来说要更昂贵。
芥川龙之介,不擅长处理细微的情绪。
目前为止,他的人生中大部分时候都被称为没有心的野狗,第一道劈进他空洞麻木的心灵的光是“憎恨”和“愤怒”。或许是那时骤亮的闪电狠狠地破坏了他久视黑暗的双眼,那样的情绪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所以它们总是席卷而来得比其他情绪更快,也更轻易。
焦躁,憎恶,愤恨。
“罗生门”在它们的驱使下蠢蠢欲动着,渴望得到鲜血的抒解。
“对方没有选择立即射击的理由,是因为电话亭的玻璃很坚硬,而且采取了从外侧看不见内部的设计。”澄微笑着对凶徒说,“毕竟横滨就是这样不太平的地方,对吧,先生?”
她轻盈地错开罗生门的锐角,把手扶在了内侧的门把上,刚才门被击穿时产生的裂痕还狰狞地存在着。
“这么一来,对方也就无法分辨里面的人到底是谁,有几个了。”她回头看了一眼芥川,“一旦确定了狙击手的位置,您有能力进行妥善的处理,是么?”
芥川的忍耐在这一刻抵达了极限,任务出现意外,和太宰的通话被中断,被杂碎逼入困境等种种不爽快化成暴怒的黑色洪流冲向面前的女性,但其他事情的发生仿佛要更快。
在被罗生门吞噬之前,川崎澄收回了视线,推开了门。
她往电话亭外踏出第一步,在靴跟叩响地面的那瞬间,来自左手边建筑第四层临窗客座的子弹破空袭来。
同一时刻,芥川龙之介的目光猛地上拉,几乎已经触及川崎澄脊背的黑兽生生扭转了方向,将弹头连同汹汹来势一并咬碎,然后顺着子弹来时的轨迹奔涌而去。
狙击手在意识到射击对象发生谬误前就被洞穿了胸膛。
芥川是在这之后倒下的,极限在确认了敌方全数歼灭后才姗姗来迟。
“真是顽固啊……”
澄在少年面前蹲了下来,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叹息。
她的指尖落在少年的发顶,轻得像一瓣飘零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