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的一句话,不止郁兰莘心头冒火,围观的人群惊诧之后也是议论纷纷。
“我就说呢,新搬进去的看着也不像是穷苦人,好好的客栈不住,怎么到咱们十四巷来,没曾想里头还有这样的事儿。”
“大宅后院里的龌蹉事儿还真不少。”
卫莳听着周遭的说话声略是得意,小厮们已经将宅院的大门撞开,宁莞循声到了门口。
正主儿出来了,外头安静了一瞬,都不约而同抬眼看去。
青白色的长裙,竹叶绣带,长发半绾,并无簪饰,干干净净的,清新秀雅得很。
郁兰莘一见她,目光如刀,卫莳笑吟吟的也不说话。
木门是硬生生从外面撞破的,门栓断裂,门轴也不堪重负,宁莞皱眉看向外面。
钿车轿马旁站着的两人虹裳锦裙,钿璎累累,端的是光彩照人,在这一片皆是短褐粗布的人群里格外扎眼。
宁莞都认得,一个是太师府郁兰莘,一个是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卫莳。
原主和郁兰莘没有过多交集,跟卫莳倒是仇怨颇深,没了宣平侯府在头顶上罩着,这怕是故意找茬看笑话来了。
片刻思量,宁莞语气平静,“郁小姐卫小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卫莳没想到她这样沉得住气,托着腮,盈盈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好几日没见你了,想着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她走至门前,近了两步,“怎么,这是不欢迎我?”
香脂味儿飘悠悠地钻入鼻息,宁莞退两步拉开距离,微微抬眼,却并没有说话。
卫莳伸出手,轻拨了拨身前长发,还准备继续往下说,郁兰莘打断她道:“你跟她废话什么?”
卫莳一顿,回头看,围观的百姓已经被郁兰莘带来的人驱散了。
郁兰莘个性张扬跋扈,却也不是蠢人,相反的,胆大细心少有人能及,仗势欺人的事,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
卫莳扬起脸,两个小厮会意上前堵住宁莞身后的退路。
宁莞杏眸一眯,“做什么?”
卫莳说道:“安乐公主送我的羊脂茉莉玲珑簪不见了,怀疑是你偷的,现在要搜你的身。”她来回踱步,说话间将髻上的玲珑簪拔下,往宁莞怀里一扔,乐道:“瞧,这不是我的簪子吗?好啊,果然是你偷的。”
旋即声音一沉,吩咐下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偷窃之事,你们还不快将这胆大包天的贼偷儿拿下送往官府。”
宁莞:“……”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义正言辞的模样,她差点儿就信了,赵高当年指鹿为马都没你行啊!
小厮应喏就要拿人,这个档口,院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来,猛地将人推开挡在宁莞面前。
宁莞讶然,“二郎?”
宁沛怒目瞪着卫莳,挥着手赶鸭子似的赶她走,他不知从哪里又逮住了老鼠捏在手里,动作间,老鼠的脑袋从卫莳衣襟口擦晃而过。
卫莳被吓了一大跳,连退好几步,惊怒交加,指着宁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手下小厮机灵,一涌上前就要把宁沛拽住。
宁沛挣扎,身后有人踹了他一脚,两条膝盖顿时磕在地上,闷声一响,当下哇哇大哭起来。
宁莞挣开拽住她的小厮,忙上前去,少年眼眶含泪,待她近来却是停了哭声,委屈地看着她,极是清透的一双眼,干净澄澈得不像话。
“长姐……”
宁莞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没事,别怕。”
这边卫莳一巴掌拍开搀扶她的侍女,又叫小厮动手,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宁莞拉着宁沛站起来,指尖轻拭掉他眼角的泪,转过头来,看着卫莳缓缓道:“卫三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卫莳笑道:“欺人太甚?我偏要如此,你待如何?”
她兴致盎然,看戏的郁兰莘也笑了笑,玩儿着鞭子,眉稍轻挑。
宁莞打量着面前的丽人,眼眸动了动,视线从她小腹上瞥过,若有所思。
片刻思量,慢步走过去,微微一笑,言道:“不如何。”
卫莳冷笑,抬手挥开小厮叫他们站到一边儿去,她倒要看看这宁莞落魄至此,还能使出什么花样,存个什么底气。
宁莞停下脚步,距离卫莳仅一步之遥,将那支羊脂茉莉玲珑簪插回她乌黑的髻发里,收回手掩着唇,低低地笑出声来。
卫莳冷睨着她,“笑什么?”
宁莞仍笑着,语意柔缓,“卫三小姐什么时候和魏大公子成亲的,你我好歹也有几分交情,这样的大喜事儿,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虽身无长物送不出好礼,一句恭喜还是有的。”
这话没头没尾,简直莫名其妙。
但无端听到“魏大公子”四字,卫莳有些烦躁,“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他成亲了?”
宁莞轻呀了一声,凑近耳边,扬着嘴角,用了只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原来没有成亲啊,那一个月前卫三小姐是与谁……”
她慢下语速,轻幽幽道:“鸳鸯交颈,恩爱缠绵的呢?”
字字句句入耳,当日云纱帐内那场昏天黑地的荒唐像是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卫莳先是两眼发怔,紧接着表情骤变,不可置信地直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