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当家人死了多年,就算还活得好好的,她也过了争宠的年纪,到如今想的是要看着薛家发扬光大,看着儿子顶起家业,多孙多福。作为当家太太,她不会喜欢庶出的儿子,不过,若是换成孙子,那就无所谓了。薛姨妈想看到的是遍地开花个个结果,不是只要有个嫡孙就可以,子嗣丰隆人丁兴旺这才是大家族的气质,他们这房人实在有些少,自个儿生了一双儿女,宝钗已经进宫,只剩下蟠儿,要是娶个洋人回来还不纳妾,那不是逼死她?
事实上,过去这几个月,薛姨妈想过的,最好的情况是对方愿意做妾,那就不用操心出身和人品了,实在没法子的话,就只能多纳几个,天天对着西洋女人那张脸,她容易心塞。薛姨妈已经想过安娜进门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场景,她唯独没想着让薛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双方难以达成共识的地方就在这里。
看薛蟠消化得差不多,贾赦又说:“若能很快的解决这个问题将亲事定下,就不会再生枝节,若是你首饰铺的生意红火起来,姻缘还不定,变数就要来了,这就是我说的第二点,具体怎么发展还得看当时当地的情况,可以肯定的是你们之间会有别人插足。”贾赦担心呆霸王听不懂,说得十分直白,薛蟠脸色变了几变,深呼吸,然后才说:“多谢姨伯父指点,蟠儿已铭记于心,回去就琢磨办法,若还是不成就要麻烦您出手相助了。”
贾赦点点头。
这个倒可以应,他俩之间有姻缘,帮忙避过一些艰险不算有违天道,只是减省一些繁复的过程而已。事实上,薛蟠的姻缘的不确定性还是在夏金桂身上,那女子算得上是奇人,回头还要来折腾的,若不知道她的秉性,薛蟠可能会选择桂花夏家,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姻缘就无限的倾向于安娜这边,同夏金桂只是存在可能性而已,要成事太难。
换了贾宝玉,还有可能屈服于淫/威做各种有违心意之事,薛蟠是什么人?脑袋里头只有一根筋,直到底的!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没有凑合这种说法。
这事点到为止,贾赦尽可能的将消息传递给他,薛蟠也听懂了,他们就不在这上面深究,而是带开了话题,薛蟠学着大老爷那样端起茶喝一口,然后说:“姨伯父前次同我母亲说的真是一点错也没有,妹妹递了信回来,说她在十一格格跟前混得不错,虽然还没取得完全的信任,不过已经得到重用……那个什么密嫔落马以后,母亲就唏嘘不已,若宝钗真到了永和宫里,替死鬼指不定是谁,亏得听了您那番话,否则是害了宝钗。”
“……宝姐儿心智谋略才情都不缺,说得难听点,同世间许多男儿相比也不弱,就算起点低,只要给个机会,扶摇直上九万里,她是有福缘的,只要耐心的等待几年,永和宫这边,春嫔娘娘也是上升运,可惜她们二人不想生,分开来都能好,凑一块儿是非不断,还是维持现状的好。”贾元春毕竟是亲侄女,他将罪过推到五行属性以及生辰八字上面,薛家心里过得去,省得对二房那边戒备太过。
姐妹之间存在攀比心是很正常的,王夫人一方面想得到薛姨妈的财力支持,又不是真的想帮扶薛家,希望对方好,又担心太好。她理想的状态就是维持现在这样,贾家立高位,薛家附庸于他们。
要是让薛姨妈来选择,她的确会按照姐姐指的路走,可是,薛家却存在两个变数,宝姐儿是心思大的,对什么都看得通透,不是任人摆布的,蟠哥儿得到大老爷的颠簸,又招惹了安娜,打赏法兰西贵族……他们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上,脱离了王夫人的掌控范围。
“就连我都看得明白,母亲更是通透,自永和宫那位娘娘起势,姨母就极少同我们薛家往来,母亲很不高兴,想来这也是好事,早点清醒省得被使唤着白做事。”贾家二房那两口子都是势利眼,别看他们一个严肃正经一个慈善和蔼,那是装的。人家府上不仅出了个春嫔娘娘,就连贾宝玉也要进宫,给皇子做伴读多风光体面,身份抬高这么多,从边缘人再次回到京城权贵圈,他们还会将稍微忽悠几句就会给银票的冤大头亲戚看在眼里?
阶级不同怎么愉快的玩耍?
那两位又不是视名利如粪土只要有钱怎么都可以的贾恩候!
他们谈得相当愉快,薛蟠既送了节礼,又塞了银票,走的时候还乐呵呵,像是在哪儿发了财一样。就纳妾这个问题,要说服自家母亲和未来岳父任何一方都很难,薛蟠思来想去,还是将这个计划暂且搁置,至于大老爷说的那个问题,生意红火以后恐怕会节外生枝,薛呆子坚信出状况的一定不会是自己,他从前的确混账个,该玩的,能玩的,都体验过了。有这样丰富的经验,还能为什么感到稀奇?
浪子回头金不换。
一旦收起玩心,他就不会再去外头拈花惹草,打定主意踏踏实实做事。
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安娜身边会钻出狂蜂浪蝶来,这还不简单,谁敢来挖墙脚,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那是简单的,惹毛了联系以前的小伙伴,把人收拾收拾丢到小倌馆里去。
定下心以后,薛蟠再次将生活的重心放在了首饰铺子这边,名字已经取好了,叫如意坊,意思浅显直白,却能让人提到这名字就品出一丝甜意。牌匾做好以后,薛蟠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去天师府最要紧是让姨伯父帮忙挑个铺面,怎么说完儿女情长之后就忘了这茬?
事实上,大老爷记着的。
薛蟠不问,他自然不会主动提起,为什么?原因很简单,一次把问题解决了他也不会多拿许多银两,往后押一押,错成两回,那呆子总不好空手上门求教,这不就创收了么。半个月之内薛蟠果然来了第二回,他一见到贾恩候就哭丧着脸说:“我先前忘了,还有个事没说。”
贾赦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铺位我已经给你看好了,就写在这张纸上。”
说着,他就拿起边桌上叠放的宣纸。
薛蟠挑眉:“您竟知道我要问什么!”
“……没这点本事我也走不到今天,蟠儿你拿去吧。”
习惯成自然,接过那张纸以前,薛呆子又递了银票过去,拿到手的第一时间他就展开看了一眼,并不是很偏远的地方,也不算旺铺,勉强够得上二三流,盘下来应当不用付很大代价,他不会傻到问什么,这里真的可以,贾恩候这么写,自然有他的道理,玄门的大道理薛蟠不懂,反正从以前到现在姨伯父从来没说错过什么,听他的保准发财!
将那张纸仔细收好,薛蟠才嘿嘿笑道:“您既然算到了,让底下人捎带过来多好,走这趟挺不好意思的,我下定决心要做好这桩生意,竟险些为儿女私情耽误了正事。”
呵呵,当然不会这么做了。
让人递过去怎么拿这笔钱?让奴才腆着脸索要也太丢分。
心里这么想,贾赦却没如是说,他道:“做商人尴尬的情形太多,你要早些习惯。”这话像解释,又像是点拨,大老爷是随口一说,薛蟠却听得十分认真,他心里头感动极了,觉得姨伯父根本不像外头传的那样唯利是图,他是好人,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