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的天,寒气逼人。
窄小的面包车里,车窗紧闭,窗子上都蒙着二氧化碳过量的水雾,五个大男人加一个“肉票”,因为过分拥挤而令人觉得燥热,绑匪老大一把甩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半秃的头来,“我操他十八代祖宗!”
其余四人不明所以看着他,其实从刚才开始大家就跟着犯晕,老大接了一个电话,一声不吭就让大家上路。
被蒙在麻袋里的贾华源更是度秒如年,因为长时间的一个姿势而浑身酸痛,骨头都已经像不是自己的,闷热的连喘口气都困难,他实在受不了,轻轻动了一下。
开车的绑匪老大在倒后镜看到,他伸手在腰里一摸,硬邦邦地碰到一段木柄,真想抽出来给后面一刀,但是他手放在那里,始终也只是想一想,狰狞着喊道,“给我打晕他!”
贾华源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被人提起来,麻袋一下被抽去,他蒙着眼脸上一冷,充足的氧气吸了半口,脑后一个剧痛,就晕死了过去。
小六放下手,晃着他看了看,一把扔在地上,“好了老大。”
二师兄把副驾驶的车窗稍稍开了点缝,又急速地关上,车厢里又开始缺氧,他看了看旁边开车的老大,旁边的老大姓曲,他们几个都是同村的,自从琢磨了这条出路,这几年老家房也盖了,媳妇也娶了,一直都很顺手,像曲老大这样阴霾凶恶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心里越发紧张,靠过来问,“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那电话有问题?”
想着刚刚收到的那个电话,曲老大简直都能暴跳起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竟然突然会收到一个陌生人的来电,告诉他们,必须换一个交易地点,不然就报警,并且说出了他们每个人的身形特征,手机号码,就差身份证号了。
“我们被人发现了,有人知道咱们是云南跟过来的。”
“啥?”几个人?大惊失色。
“没事,不是警方的人。”曲老大安慰大家,威胁他们报警,证明就不是警方的人。
“那对方是谁?要啥?”小六伸着脖子问,一脸焦急,“咱可不能出事。”
曲老大从倒后镜看了他一眼,“没出息的样子。”却不再说话,他也很郁闷,对方只让他先向约贾承悉的城南走,却不说要干什么,对方有自己太多信息,想跑想撕票,都不敢轻举妄动,从上了这条不归路,还是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
正想着,电话又来了,小六惊的一跳而起,“是谁?这东西跟鬼一样吓死人。”
老大稳稳心神拿起手机,还是没号码的,他看了看周围的兄弟说:“又是他。”接了电话,对面传来和刚刚一样的声音,那明显被处理过的男声说:“不用惊慌,大家互相帮忙,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最后会放你们走,你暂时不要和贾承悉联系,到了南山就带着你们的货往山上去。”
绑匪老大大惊失色,“爬山?!”
“对!你开快点,25号公路现在好走,你到下一个路口转过去。记得一定要爬到半山的酒店。不要透露给肉票任何信息。”说完对方就挂了。
曲老大紧紧攥着电话,恨不得把电话捏碎了,自己现在的方位都那么清楚,满腔怒火无法喷薄而出,忍不住大声骂道“他妈逼让我揪出来大卸十八块!”
“对方说让咱们爬山?”小六在后边不确定的问,现在二月,天寒地冻,黑灯瞎火,爬山?!
副驾驶的老二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提议说,“大哥,既然事情败露,管他是谁,要不咱跑吧?”
“怎么跑?!”曲老大一脸血腥凶狠,“他们有咱们的手机号,还能准确说出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说不定也有咱们家的资料,咱们跑了家里人咋办?!”说到这里,简直想顺着电话线揪出那玩弄自己的人,把他们先绑后撕。
但却一时无计可施,“先走一步看一步,要是真要报警,不用等现在。先看看!”曲老大说,另几人互相看了看,不再说话,只是心里独自的忐忑起来。
一路开到南山下面,他们不是本地人,虽然踩点已经走过很多地方,南山却是第一次来,站在山下,望着那鬼影都没一只,黑不隆冬的巨山,觉得像怪兽要压下来。
小六忍不住说:“妈逼的!这还要咱们摸黑锻炼身体呀?”
曲老大也没想过大晚上要被迫爬山,低骂一声:“他爷爷的,走!”车门打开,贾华源早被浇了凉水弄醒,此时被扯了出来,几个人满都是怒气没处撒火,狠狠地踹了他两脚,“**的,走快点!”
贾华源蒙着眼睛,不知黑天还是白昼,只知道路不平,被扯着领子往山上走。稍走慢一点就是狠狠的一顿暴打,他年纪大了真的走不快,更别说蒙着眼睛爬山,但自己的人生已经不由自己说了算,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往山上去。
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踩空了从山上再滚下来。
又忍不住猜测这帮人的意图,拉自己来这里是要干什么,难道要撕票?!只觉生平未有过的恐惧袭来,面临生死,没几个人可以真正的淡定。
也不知道应该救自己的儿子在哪儿。
另一边,贾承悉的车终于快要开到南山大桥,只剩最后一个路口,又是红灯,他心急如焚地踩下刹车,离合器的位置,因为长时间踩踏震得自己脚发麻,这种震荡,现在已经顺着双腿来到肋下,肋骨疼的自己眼泪直冒,他把大衣脱下,卷成团,塞在方向盘和身体之间,免力支撑着,但依旧不起作用。
仪表盘上扔着一支笔,他拿过来,这是去年父亲才送给自己的,自从没了母亲,父亲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把笔紧紧握着,想到父亲现在不知吃的什么苦,自己升起生平未有的无力感,担心又夹杂着真切的恐惧,想都不敢去想,真害怕到地方的时候没有见到的父亲只是一个尸体。
绑匪狰狞的面孔,透过电话他仿佛都可以看到,把笔握到唇边,忍不住挨着唇,闷声哭起来。
旁边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浑身一震,连忙颤巍巍拿过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匿名,意料之中。
电话一接,对面传来一个男声:“贾承悉是吗?”
“是。”他机械的回答。
对方说:“你好,我们是局的,你先别慌,我们正在进行一个特殊任务,已经锁定了一帮犯罪分子……你父亲的事情我们无意中追查到,可以告诉你,他现在很安全……”
贾承悉大喜过望,眼泪一下又冒了出来,这时候简直想感谢上苍,他哽咽地语不成句,“你是说,绑匪正好是你们锁定的人?那我父亲现在呢?”
“你父亲目前很安全,他们和你一样,已经快要到达南山大桥,但我们现在需要你配合一下……”对方公事公办地说。
连南山大桥都知道,贾承悉惊喜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点着头说:“谢谢,谢谢你们……要我怎么配合?”心里高呼着感谢党,感谢人民,干警太给力了。
干警说:“我们也是无意中锁定他们,但是现在证据不足,等会你到了交赎款的地方,就离开车,立刻往山上去,我们监听了他们的谈话,他们等会还会要求你上山,我们已经都布置好了,你到山上找个安全地方躲一下,这样可以保证第一时间让你父亲见到你。”
贾承悉从未在这些事情上和警方打过交道,只知道抱着电话感激地点头,“知道,好没问题。”
“大桥上有辆货柜车,你等会停在后面就行,其它情况我们不方便透露,对了……赎款记得放在后备箱,打开,等会他们一拿钱我们就会抓人,有没有问题?”
“没,没!”这三千万本来就是准备救人的,现在可以十拿九稳的救人,贾承悉除了感激涕零,不知说什么才好。
对方又公式化地说:“记得不要随便联系警队你认识的熟人,以免破坏我们行动!”
贾承悉连忙答应,“明白明白。”
对方挂了电话,他的心跳已经一百八,立刻就想打电话通知家里报喜,一想还是不要,还是带着父亲回家,到时候有周舒云好看。
公路上响起震天的喇叭声,他才发现,自己挡路了……连忙发动车,一拐弯,上了大桥,远远的,灯火璀璨的大桥边上,果然有个巨大的货柜车,他连忙把车开过去,停在货柜车的后面。
下车来一看,这里直接可以往上山的路上去。
他连忙开了后备箱,周围看了看,夜深人静,怎么也没看到埋伏,不过既然对方十拿九稳告诉自己……他拿起大衣,艰难地捂着肋骨,顺着漆黑,向上山的公路摸索而去。
山上没灯,这种地方,也没开发到观赏用途,那真是伸手难见五指,他爬了一段,转身一看,已经看不到刚才的大桥,风吹的周围树林哗哗作响,他越走越怕,想拿出手机照明,却怕浪费电……只能闷着头继续向上。
刚走了几步电话一响,上面一条短信:“半山酒店!”
他赶忙忍着骨裂的剧痛向山上跑去。
******
另一边
绑匪比他命好,可以把车开到山脚下,此时已经爬上去老高,远远可以看到半山腰的度假酒店了。
“大哥,爬了一个半小时,去酒店休息一下吧大哥。”小六看着高处的灯火提议。
曲老大一巴掌打过来,“放你妈的屁!”提着个“肉票”去酒店,智商让狗吃了。
小六被打,怒气无处发泄,狠狠踹向贾华源,“老不死的!”
贾华源已经头晕脑胀,只隐约猜到上了南山,安城只有一座山,想不猜到都难,挨了一脚,他都没力气哼唧,已经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此时除了受着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滴滴——”短信声突兀地响在黑暗中。
大家都是一震,曲老大掏出手机一看,上面三个字,“从树林下山!”
“操呀!”曲老大高举着电话就要摔,这四个赶紧扑上去抱住他,“大哥——大哥,已经到这份上了,忍,忍!”
曲老大放下手,把手机摊开给他们看,爬山已经筋疲力尽,徒然又多了种任人鱼肉的无力感,又受了吩咐不能在肉票面前露消息,那真是“委屈”只能自己撑着,“走吧!”狠狠拉着贾华源,又向树林钻去。
贾华源不知道他们这种无头苍蝇般的乱转是要干什么,身体的痛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令他无法思考,只被动地跟着走。
“啊——去他妈的!”曲老大惊叫着滚倒了。
南山的树林都是胡乱栽种,全是陡峭的山地,几个人每走几步,就滑到在地。一边骂一边走,真恨不能现在就撕票走人。
半山下,贾承悉没走多久已经出了一身汗,肋骨那里,疼的无法完整呼吸。感觉每一下吸气,都是折磨,但他一步不敢停,笨重的向山上挪,一路四处张望,希望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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