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炉来,她靠在椅子上,闲闲看着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荣耀钧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块大石头,扔向冰面,想把那冰洞砸的大一些,他这位置有点偏,石头却从冰面上蹦跶着滑远了。
宝珠笑着捂上嘴,“我们带工具来,让他来帮你吧?”
荣耀钧郁闷地挪了挪椅子,“不用。”却见宝珠站了起来,指着她自己的椅子说,“帮我挪这边。”
荣耀钧这才发现,她左手边,刚还放着一个高方几,上面还放着吃的,他笑道:“你这真是有备而来。”
宝珠淡淡说:“我一早就准备这么过年初一的。”
荣耀钧挪了她的椅子在方几的左边,把自己的放在右边,心里知道,今天大年初一,乾启大概回家了,而她,没家可以回。
他看宝珠掀起斗篷坐下,斗篷里面露出白色的皮毛,转眼盖严实了椅背,她裹紧斗篷,斗篷边半拖在雪地上。他的心里有些难受,转开目光,把吊钩,小心地放进冰洞里,“盛世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宝珠从旁边捏了一块杏脯,“知道。”她一脸满不在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真是你们的错,补个差价给对方就是了,反正才七百多万。谁还没有个打眼的时候。”这让她看来,根本不算个事。
荣耀钧看看她,对着湖面浅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让她这么一说,他都觉得,好像真的不算个什么事了。
宝珠从方几下面拿出保温瓶来,在他面前放下一个细瓷茶杯,他看了看她的,猜出她原本带了两个杯子来,不用想,也知道另一个是给谁的了。
就看宝珠慢慢把暖瓶的水倒进杯子里,里面是泡好的茶,“味道肯定差很多,咱俩都将就。”她说着,盖上盖子,弯腰把暖瓶放进了保温袋里。
清冷的空气里,隐隐有茶香浮动,荣耀钧微微叹了口气,慢声说:“对方要的不是钱……”
宝珠捧着茶杯,慢慢吹了吹,“那不要钱就让他去告,这种官司,到了法庭上,他也难告赢。大不了你们象征性把那个看错的员工解聘。”
荣耀钧笑看着她,“你这脑筋怎么转的这么快?我还没说怎么回事呢,你就猜到了。”
宝珠喝了口茶,捏了一块桃脯,“打眼能赔钱已经该偷笑,他既然不是求财,那一定就是求不痛快!他要你不痛快,你就应该让他更不痛快。”
荣耀钧转开脸,低声闷笑起来。简直无法正经地交谈了。
宝珠敲了敲桌子,茶碗子一放,“你笑归笑,手别抖,我今天的晚餐可全在你手上。”
荣耀钧收住笑说,点头,左手稳着鱼竿,右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调整好情绪说:“我们家的拍卖行……全国好多个,其实是家里我这辈的男孙,一人一间。”
宝珠侧身靠舒服了,看向他,手指交错搭在身前的手炉上。
荣耀钧看着冰面,“……你大概也能想到,这种关系,看似是有关联的,其实隐形是一种竞争关系,因为掌舵的,最后只能是一个人。”他转头看向宝珠,“后年,我家老太太过大寿的时候,就是选这个当家的时候。”
宝珠苦闷地想,致祥居在这里一手遮天,已经厉害的不得了,原来只是个办事处呀!
她很想说,那你家也太坑了,你爸妈呢,大人不去拼,让小辈在这里使阴谋手段,荣耀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是有人故意想用这事坏“盛世”的名声。
拍卖行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名声,行里行外,盛世一直都是金字招牌。
荣耀钧说:“他们的行里这些年多少都有些瑕疵,而盛世,说真的,做到今天,都是我另外几个参股的拍卖行在倒贴,这一行,想完全不走政策漏洞,不和法规打擦边球,那就是死路一条。”
宝珠深有体会,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所以那时候你和我说只上真的时候,我就知道行不通……”荣耀钧看向她,“因为曾经我也这么想过,而我那时候,真货还比现在多。”
宝珠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伸手掀下帽子,清而冷的空气,她用力吸了一口,身心俱畅,问道:“告你们的,是什么人?”
“一个老师。”她还是真不关心,报纸上都有。
宝珠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手炉,“你说过要给他赔钱私了吗?”
“嗯”
“那现在的买家是谁?东西你到底看了吗?”
“当然看了。”荣耀钧说,“是国内一个挺有名的大藏家。”
宝珠说:“你认识?”
“当然。”荣耀钧觉得自己总被低估。
宝珠说:“认识不就完了,你从藏家那里加钱买到这东西,回头把东西退给那老师不就是了,完璧归赵,他还怎么闹?”
寒风从河对岸吹过来,宝珠一脸轻松笑意,觉得已经完全解决了他的难题,荣耀钧愣愣地看着她,觉得这次,自己又被高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