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露嘴上这么说着,给国辛下台阶,心说却骂,卖国还有道理,那死难的多少英烈不屈了?还给俺耍心眼,看俺不把你的肝花肠子捋清楚。
——“国先生,你该知道,江湖上有句老话:糊弄人,管一会儿;交朋友,交一辈儿。国先生的袄里袄面,都不翻给俺看,咋知道你须笼(微山湖逮鱼的一种工具)里,逮的是屎侊子(大肚子小鱼)还是白米虾?”
“俺的须笼里光想逮八路!”国辛脱口而出,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话说得有些急,就笑笑,缓和了一下,“八路是搅祸头,搅和得咱湖西,四邻不安,皇军听了咱的进言,想把咱湖西的杆子会、红枪会集合起来,跟他八路军干!周先生是江湖中人,该为皇军出力呀。”
国辛又觉不妥,心想,对这样的武夫,说深刻了,他们不懂,于是,补上一句,“就像您说的,护好湖西的治安,才是根本。”
周洪露听了这话,没言语,坐下来,端起茶碗,慢慢地喝茶。
周洪露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慢地品着茶叶的味道。
国辛站在他身边,信心百倍地等着。
周洪露喝了好一阵子茶,才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语言,出奇的慢,“俺老周,是粗人,当面锣对面鼓,还是明敲的好。”
周洪露说着,抬头看国辛,“湖西,有句老话,无利不起早五更,给老少爷们护院,各村还给一把谷子嚼,没啥好处的,咱跟他日本磨墩儿搅和啥?”
国辛长吁一口气,欣喜地一拍桌子,“日本人个矮,可出手大方!咳,俺刚才说了这满湖滩的话,归拢归拢就一句:邓司令捎话来,让你当咱乡的乡长,外加警备队长!咱成立的这支队伍,也归先生管。周先生,这方圆十几里,往后,可都是周爷的天下喽。”
“你刚才说谁?”周洪露“咣”地放下茶碗,面露气恼。
“邓司令,怎么了?”
国辛迷惑了,这湖西,还有不巴结四老虎的?
周洪露一嘟噜嘴,“跟个杀人越货的土匪?那不叫人笑掉大牙,咱堂堂的国军,走南闯北的,丢不起这个人!”周洪露满眼里鄙视。
“哦,是这样,”一阵紧张的国辛,如释重负,周洪露一句话,勾出了他肚里的痒痒虫,也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国辛,何尝不如此想法?
想当年,他们哪把四老虎五老虎的看在眼里面?看到的是湖西大格局,看到的是重庆委员长。
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是四老虎当道,这个杀猪的,以前是杀猪的,以前是土匪,以前是亡命徒。
但是,那是以前,现在,他是湖西的老二,不,严格地说,他是湖西的老大,他国辛,别说看不起他,就是拍马屁拍慢一点,就是杀身之祸,这个杀猪的,三棱子眼一立睖,就不知道到,马上的,谁的脑袋落地上。
对这样的狂徒,你能怎么样?国辛叹口气,对着周洪露摇摇头,“唉,老哥,咱呐,同是天涯沦落人,”说着,竟接着掉下两滴眼泪,但一想,不对,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赶忙擦掉,掏出一把钞票,把脸一沉,转过身子,对着徐振山,“振山,你去打壶酒,再买俩烧鸡,我要和周先生喝一盅。”
周洪露知道,他撵走徐振山,要说心里话, 就不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