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话……哇,梅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呃……谢谢关系,帕朵,我……”
“要不要试试咱的菲利斯牌灵药,喝了以后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连心脏也不跳……啊不是,也不疼了!菲利斯灵药,包准药到命除……药到病除!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份上,友情价……啊咳咳咳!”
看着梅逐渐凝滞的脸色,帕朵的心中突然一突——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扑通”一声,她很熟练地跪倒在地,将手里的罐子高举过头顶,豪气干云地说道:“梅姐!这罐药咱送你了!”
梅嘴角颤抖着将药接过,看看帕朵,再看看手里什么信息都没标的罐子……
“……”
帕朵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梅捻起一粒药片看了看,随即戏谑地看向她。
“呃……咳咳!梅姐,咱要是说……刚才只是咱习惯性动作,您能把药还给咱吗?”
“哦?”
梅轻轻努了努嘴,“帕朵,你可知道,生意人做事最重要的是诚信。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帕朵皱了皱鼻子,泪花瞬间就绽了出来:“呜呜哇梅姐!你就饶了咱吧!你要是不把这药还给咱,咱可是要被蛇姐、苏大哥还有爱莉姐抓起来卖掉的啊!啊——梅姐,你忍心看着这么可爱的咱被拐卖到山沟沟……欸?这里好像就是山沟沟……”
“好了,不开玩笑了,起来吧。”
梅将药扔回罐子放好,再经由桌面推向帕朵。
帕朵连忙抢了回来,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那么,帕朵,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些药送给米凯尔咯。”
“嗨!梅姐,你们就放心好了!咱对付米凯尔大哥可有经验了,到时候撒个娇、卖个萌什么的,他一定会开门的!”
“哦?那前两天怎么失败了?”
“也……也没完全失败吧?米凯尔大哥不是用那个什么空间的权能把药拿进去了吗?虽然听说后来又扔出来了……但……好吧好吧!那一次算咱的失误,这一次,他不给咱开门咱就撬开,撬不开那就爬空调管道!放心,咱收钱办事,绝对……啊咳咳咳!”
“收钱?”
“梅姐你听错了,咱什么好处都没收!咱都是为了米凯尔大哥的身体健康,怎么会借机敲诈勒索呢!咱一向很抵制这样的行为的!”
“……”
见梅展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帕朵向后退了两步,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梅姐……你喊我来这儿……”
“哦?这不是还有第二个任务给你吗?”
梅说完这话,自己又陷入了沉默——那一件事,到底要不要让帕朵去冒险呢?
但这种思量在她的价值观里是极度浪费时间之事,她自然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帕朵,我需要你去调查一个地方。”
“哪儿?”
“地下都市之外,原先的蛾城遗址上,有一个总参谋长勒兹伦先生‘静养’的院子,我需要你去调查一下。”
帕朵的脸色逐渐垮了下来,“梅姐,这个任务……一定不危险吧?”
梅又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帕朵,你之前是不是想要一枚绝版的毒蛹成员徽章来着?”
“梅、梅姐……你是说……”
“对,这就是这次任务的酬劳。”
帕朵的眼神逐渐发亮,她一咬牙道:“放心吧梅姐,这件事就交给咱了!不过……啥时候出发?具体要调查那些方面的?”
“任务时间是明早四点开始,明早六点太阳升起前必须撤离。具体调查内容未知,我们只知道,那与一场实验有关。”
“哦哦,明白啦!不过既然是明早四点开始的话,咱得先去给米凯尔大哥送药啦!任务开始前,还得好好休息一下呢!”
“嗯,快去吧。”
帕朵走后,梅再次长叹出一口气,一下子靠倒在椅背上。
她自然不是非要用帕朵不可。
只是……为了探查勒兹伦那场至今未知的实验,她不敢调用原先情报部的探员,因为无法保证他们与勒兹伦没有联系。
所以她一开始选定的人选是尹默尔。
但尹默尔今早四点潜入成功后,没过多久就失联了。
她必须找到下一个人选。论能力,樱、爱莉、凯文自然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但樱还留在欧洲支部负责处理第六次崩坏造成的残余崩坏影响,凯文和爱莉的实力固然够,但以他们的性格,却并不适合执行这种潜入任务。
梅所能想到的只有帕朵了。
她有潜入的能力,曾经帮助过米凯尔逃离逐火之蛾。
她还有看不见摸不着,但极为罕见的好运气。
当然,还有一点,她与尹默尔一样,都和米凯尔关系匪浅,这一点既能保证她与勒兹伦不会有所牵扯,同时,一旦任务失败,勒兹伦多少也会投鼠忌器。
不过,这最后一点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毕竟,谁也无法摸清勒兹伦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梅自然也不想让帕朵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但是……
她移了移眼睛,这才发现桌上满是一片血红。
她脚尖轻轻点地,椅子转过一个圈,让她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晚霞,人造晚霞。
“这一天天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对不起,帕朵,生活在这个时代,你、我,都别无选择。”
希望帕朵能成功吧,只有拿到了勒兹伦实验的具体证据,才有资格和他交涉,把尹默尔救出来……
但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撕破脸皮,让凯文去走一趟了。
…………
“欧——欧——”
两只大抵是鸥鹭的鸟类从芦苇荡中扑棱棱地飞起,爱莉希雅双手插兜,沐浴在冰冷的晚霞之中。
她扫了眼湖面,浮光跃金,闪的她眼睛有些酸疼。
“这样的景象,以前会大惊小怪的……现在也没觉得有多好看嘛!”
爱莉随手折下一段芦苇,摩挲了两下,也不过如此。
不知怎么,她一下子对很多东西失去了兴趣。
再往前走,就是卑弥呼的花圃了。
提前进入退休生活的她,正懒散地提着花洒,低着头悉心照顾着每一朵背对着夕晖的向日葵。
“嗨!卑弥呼队长!花照顾地不错嘛!”
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会献上衷心又夸张的笑容。
但如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使挤出笑容,也就如那人造的夕晖一般。好看固然是好看,却压根儿让人提不起兴致。
因为它不论再怎么渲染颜色,不论用算法将其变得多么拟真,多么变幻莫测,但假的就是假的。
那终究只是一抹可有可无的光亮,它不会有一丝温度。
对应的,沐浴其中的人与物也并不会感受到夕晖应该赋予的温暖。
就如同轻轻颤抖的爱莉。
就如同永远也不会抬头的向日葵。
“哟!爱莉!”
卑弥呼看见了她,开心地向她招手。
爱莉犹豫了一下,稍稍提起裙摆,走下柏油路,走进了花圃之中。
她拍了拍那大包菜一般的向日葵花包,低声吐槽了一句:“真丑!”
“怎么了,最近看你、米凯尔,还有大家,都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听说第六次崩坏已经解决了,但你们逆熵却没有出席胜利舞会?”
爱莉深吸了一口气,在卑弥呼面前,她终于哽咽了起来:“第六律者是……希儿。”
“谁?”
卑弥呼身体一顿,追问道。
“希儿。”
卑弥呼又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是花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回忆起阿提卡市遇到过的那个小女孩。但她也只是澹澹地回了一个音节:
“哦。”
稍后,似乎是害怕爱莉误会,她坐到田埂上,轻声解释道:“你们能感受到悲伤,这很好。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感受不到悲伤的。”
这番离奇的话语让爱莉不得不侧耳倾听。
“那一次,我所在的小队,其余十七名队员全部感染成为了死士……不,是六个人成为了死士,还有十一个人,他们的身体无可逆转地死士化,只是还保留了极少的自我意识,他们中,甚至还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
“那他们后来呢?”
爱莉忍不住追问道。
“全被我杀了。没错,我亲手杀的。与其让他们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死在我手里,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而自那之后,我有一两年的时间,没有和任何一个新兵说过话,因为与其在他们战死后伤心难过,当然更大几率是他们变为死士被我杀死,那倒不如从未把他们放在心上。”
“……”
爱莉只觉得整个头皮都麻麻的,她从未料想到卑弥呼也有过这么残酷的过往。
“我曾经也一度很恨自己,为什么我每次都不会被转化为死士,为什么每次活到最后的都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去杀死变成死士的队友……而在越来越多的新人眼里,我自然也是个异类,可能情况比米凯尔还要糟糕,毕竟米凯尔身边还有你,还有梅比乌斯、华、帕朵她们……而我遇到痕、遇到布兰卡他们,已经是再之后的事了。”
“……”
“所以,我无法评价希儿这件事。因为我认为杀死希儿的人做的没错,他杀死的也并非是希儿,是第六律者,对么?难道因为现在的悲伤,再回到战场上,他就不会杀死希儿了吗?但这又确实是应该悲伤之事,甚至我要说,悲伤得好——因为悲伤总好过麻木。”
爱莉扯了扯嘴角,强笑道: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说法。”
“我是认真的,爱莉。”
卑弥呼的眸子倒映着晚霞,她说:“因为悲伤可以化作继续前行的动力,而麻木不行。只有经历过失去的悲伤,才会更加珍视自己所拥有之物,而只有珍视自己所拥有之物,才能坚定地继续战斗下去。如果完全麻木,那反而是坏事了。另外……”
“另外?”
“另外,悲伤,意味着失去珍视之物啊。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律者……我当然希望他能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以减少带给其余人的损失。但我也会自私地希望……他能像为希儿悲伤一样,为我而悲伤。”
晚风抚过花圃,所有的向日葵都在风的带动下呼啦啦地偏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爱莉看到,离得近的一些向日葵,将脸转向了她身前的那一抹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