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分开超过三天。她缠着他聊天,要他讲述两人相遇的情形。吃过梅园厨房初一十五特煮的宵夜汤圆,女孩很快打起了盹,身子一歪——旁侧早有准备的毕于封接住她。
“看来今个儿的药效分量刚好……”他低声自语。
那厢戏班子的同僚在门口喊他:“小毕,大伙儿准备好了,时辰已到,是时候出发。”
“好。”
抱着女孩回房,外侧偏房清一色躺满了学班的成员。此刻都是沉睡的状态。
帮女孩盖好被子,毕于封伫立原地许久,不舍抚摸她的脸颊——顷刻始才离开隔间,步出门关外正好撞见谢师傅,后者表情淡淡:“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少年正色拱手:“那就有劳师傅了。”
“还有,”谢师傅多加一句,“不想让她担心,就平平安安、完整无缺地回来。”
少年背身再一拱手,掀开门帘离开了。
庭院外,地面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若是女孩清醒着,准会认得这是夜里困惑了她许久的怪声。
二更深寒,一支队伍静悄悄出发,与夜色逐渐融为一体。
……
可人家这行的传统和规矩摆在这。
而且她也见过梅园那些练习唱曲的人,身为男性偏偏一举一动皆是风韵。
两人踏入院所大门槛时,正好菊园里的学员们在上课。一群和厉安心差不多年纪的小萝卜头或倒立或拉筋进行不同形式的基础功锻炼,小小的身板艰难移动着,不一会儿汗水沾满了背部衣裳。
穿着素卦布衣上了年纪的老师傅负着手从他们之间一一走过,时而纠正他们的动作时而皱眉严厉呵斥。
“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老师傅讲得最多就是这句。
这批孩子看着数量不少,然而之后一两年里戏班子的负责人将通过数次的考核评估来决定着他们留下来的资格,不及格的学徒自然不能留在梅园。而那些次等的则只能从事杂役的工作或跑龙套、年复一日没有台词的台上表演。
这些人当中,只有很少很少的人能得到赏识,从而成为戏班子的核心成员。
每个人心里明白这点,于是竞争和私底下的小较劲一直存在。
见他俩人进来,那些练功的孩子们皆侧过头瞧过来,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
他们认得她,那个经常偷懒练功且听说爬墙外逃摔坏了脑袋的女孩。
“谢师傅。”到了跟前,毕于封恭敬道了一揖。科班里,师傅们是最受尊敬的人。哪怕待遇特殊的他见了也得礼貌对待。
戏班有五个负责教导学员的老师傅们,据说年轻时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武生和青衣。
一直跟在毕于封身后的厉安心侧头望过去,正好和老师傅的目光对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正如他方才教导那些学员那般。
年纪大了,眸中都是看透世事的平淡。
女孩装作害怕的模样,敛下眉目。
“既然病好了,就归来队伍继续学习吧。”他道。
“师傅说得是。”毕于封笑眯眯替她应下,“阿心尚年幼,稚气未脱,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望老师傅海涵,于封就此告退。”
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交待:“阿心要努力练功,有什么事晚上过来梅园找我,嗯?”见厉安心乖巧点头,他又朝师傅告了个礼才迈步离开菊园。
那个熟悉的人一离开,彷如雏鸟离开巢穴的女孩有点不适应,在老师傅注视的目光下无意识拉扯一下自己衣角。
审视她片刻,老师傅吩咐道:“回去练功吧。”
“是,师傅。”
孩子堆里,其中就有当初探望过她的几个熟面孔。见到她,几个小萝卜头有点兴奋,小声招手:“安心。”
“专心练功!”
老师傅说罢,手上的竹棍子往那个孩子手背抽去,后者‘嘶’一声再也不敢言语了。
白嫩嫩的手背多了一道红痕,看着挺痛的……女孩咽了咽口水。
老师傅让她背靠着墙倒立,她不敢质疑。只是原主身体笨拙,她来了也不见得好使。光是翻身就花了她将近一分多钟时间,围观的男孩子们皆发出奚落的嘲笑声。
“安静。”
可能连老师傅也看不过眼,干脆一把将她倒转——“啊!”天旋地转的视角,头颅抵着地面,几乎是倒吊着被动背靠墙壁,她手脚死死抵住身后白墙。
全身血液汇聚于下面——
厉安心只能将注意力暂时放在周围学员身上,视角奇异看着他们以不同姿势练打。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