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易示意下, 埃文走上去敲了敲道格拉斯住处的门, 没人应。
路易把他扒拉开,隔着皮手套用力在门上捶了一下,用一种例行公事的语气冷冷地说:“道格拉斯先生, 特殊警务,请配合。”
依然没有声音。
路易的手杖在门上轻轻碰了一下, 对随行的几个猎人扬了扬下巴,吩咐了一句:“踹开。”
“哦别!我有备用钥……”旅馆老板娘捂住心肝。
可惜她话没说完, 门板就随着巨响被踹飞了, 路易从兜里摸出一根笔,拉过旅馆老板的袖子,三两笔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你的损失报销找这个人。”
旅馆老板娘眼睛里闪出了幽幽的绿光, 双手捧起被路易写了字的袖子——天哪, 看这位!穿着一身黑大衣的冰山酷哥!太帅了,加入有一天他失业了, 还可以出演骇客帝国续集的续集!
然而老板娘的花痴很快被一股从房间里飘出来的血腥味吹走了, 首当其冲的埃文脚下一软,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脊背贴在墙上,像个面条鱼似的缓缓滑了下去。
屋子正中间,失踪的猎人艾维斯的尸体正面朝着门口——那张总是能挤出滑稽各种表情的脸上泛着空洞的死气, 胸口被一根锥子穿过钉在墙上,四肢像没了支撑的草人一样无力地垂着,头歪在一边, 眼却还睁着。
埃文第一次见血没有直接晕过去,就是在他最好的朋友的尸体面前。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那鲜红的颜色和气味冲得他好像坐上了宇宙飞船,整盒脑浆都在失重里逛荡,然而意识却清晰得出奇,像有人用一个大锤子在他胸口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
他感觉到自己胸口急促地起伏,却一口气也吸不上来。
埃文不敢相信,这个刚刚还因为自己的关系,被卡洛斯一起鄙视了的朋友,就这么死了。
死亡以一种出其不意的形式,降临在了年轻的实习生头上,使他一瞬间明白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词汇的含义。
路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方才还在花痴的旅馆老板娘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路易紧紧地盯着被钉在墙上的猎人,对身后的人说:“让不相干的人离开这里,封锁旅馆。”
“梅格尔特先生,您看那里!”
路易顺着指引抬起头,看见墙角处钉了一张字条,斜斜的花体字只写了一句话:
没有人能阻止克莱斯托的传承。
就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挑衅。
路易看着那张字条沉默了片刻,突然弯下腰,拎住埃文的领子,冰冷的手套蹭到了他的下巴,上面有一种学者出身的梅格尔特教官特有的书卷间的油墨味道,路易把埃文硬生生地从地上拎了起来,咬着牙在他耳边低声咆哮说:“看着他!你这个窝囊废,你给我看着他!”
埃文眼前一片模糊,这个最可怕的教官在冲着他耳朵咆哮,而他甚至很难分出一分神智来害怕。
路易松开手,埃文就像是失去了支撑,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五指死死地抓住墙面,弯下腰,似乎想要呕吐。
“戈拉多先生,我提醒你,如果你不知道当猎人是有可能死的,那你永远也通不过实习期。”路易近乎不近人情地说,“想吐出去吐,别弄脏案发现场。”
接着,他转过头去对另一个猎人吩咐说:“打电话回去给大主教报备,通知当地警方,以最高安全署的名义,要求全境通缉奥利弗·道格拉斯,罪名是谋杀和绑架儿童。告诉他们注意人质安全,其他死活不论。立刻叫鉴定人员来……还有伯格治疗师,如果他那边的事忙完了,叫他也过来看看艾维斯。”
在旁边记录的猎人一愣,最年轻的一批猎人都曾经是梅格尔特教官的学生,还从没有听过他叫过哪个学生的教名,他们有时候甚至觉得,在魔鬼教官眼里,所有的学生都愚蠢废物得让他仇恨,可也许……事情不是那样的。
“教……祭司先生,大主教的电话。”旁边递过了一个手机。
路易拿起来转身走出房间,按下接听键。
古德先生接到消息后简直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路易,我听到了什么?你要全境通缉克莱斯托大祭司?”
“他杀了人。”路易语气平板地说。
“克莱斯托曾经是我们的盟友,如果你知道……”
路易表情不变,又说了一遍:“他杀了人。”
“你不是个复读机好吗先生?”古德先生吼了一声,然后他沉默了一会,终于叹了口气,“好吧,你想怎么做?”
“通缉他,抓住他,审判他,或者干掉他。”路易靠在走廊的墙上,一只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近海的景,语速飞快,“听着查尔斯,尽管我一直不同意艾维斯这个蠢货毕业,但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学生,我费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才让他那豆腐渣一样的脑子里存储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他有什么过错?那个狗屁克莱斯托心安理得地生活在圣殿的庇护下,做一个美其名曰‘隐世者’的缩头乌龟,谁给他的权利可以随意杀人?”
“克莱斯托并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古德先生说,“杀人对他们而言,并没有谋害同胞的负罪感……我恐怕他们传承的教义里面也没有这样的正义。”
“不是人类?”路易挑起眉,露出一个冷笑,“哈!那太好了,从现在开始,圣殿上下将把这位先生视为迪腐,不巧,他刚刚杀了一个猎人还绑架了一位公民的孩子,从现在开始,一旦追捕到,按照处理迪腐的惯例,格杀勿论。”
“但……”
“但”什么,路易已经没耐心听了,一个猎人找到了艾维斯的徽章,用手绢捧着交到路易手上,他趁这时候不由分说地挂了古德先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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