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之铜钱,每每与之买卖,他们只要铜钱,不要别物。所以百姓和官府便会发现,不知道怎么地,市面上的钱就越来越少了,因此官府明知道亏本,也是不得不铸造。”
“而伪明以来,开海百年,常年与海外贸易,白银大量流入,民间官府常用白银贸易,市面上对铜钱的需求也不是那么大,所以铜钱铸造量小了些,便也罢了。”
“饶是如此,现在伪明也是钱贵银賎之形势越发厉害,昔曰宋朝只是,银一两当钱两贯两千余文,至伪明开国之时,银一两只当钱一千一百余文,至于弘治朝,则银一两只当钱七百文。”
下头有个将领嘿然一笑,不屑道:“说这么多有个鸟用?这天下是打下来的,可不是说来的。”
却是见罗成熊如此大出风头,心里很是不忿。
罗成熊之前都是谦然有礼,极有风度的,闻听到这句话,却是立刻大怒,眉头一挑,冷笑道:“这位将军说的什么混账话?行军打仗不需要钱?养活士卒不需要钱?购买军械不需要钱?粮草后勤,武器兵甲,城池防御不需要钱?更何况,咱们白莲圣国现在已经不是流民,不是贼寇了,咱们已经立国,乃是要和伪明分庭抗礼之朝廷,这些事儿,必需得重视起来,若不然的话,定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这一番斥责把那将领说的是目瞪口呆,当着这么多人丢了面子,憋得满脸通红,却是无言以对。
众人有的窃喜,有的瞠目,有的不忿,却都知道,这位罗成熊大人,不是好惹的了。喝,人家方才那一瞪眼,那一挑眉,那才是官威,咱们比不了的!
徐鸿儒淡淡的往那将领脸上扫了一眼,对罗成熊道:“甭理那个夯货,你接着说!”
“是。”
罗成熊继续道:“当初宋徽宗之时,为了改善这等局面,蔡京曾经主持铸造折十大钱,世人都以蔡京为歼相,铸钱为虚,敛财为实,却是不知,蔡京也是心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为之。而现在,殿下定下的这九品钱的规矩,却是绝妙,妙在何处?”
“诸位可以看看,咱们就以小平钱和当千大钱为例说说。一枚小平钱需要铜一钱重,而一枚当千大钱则是需要铜五两重。也就是说,铸造一枚当千大钱的铜,只够铸造五十枚小平钱的,但是一枚当千大钱,却是能换一千枚小平钱,而且咱们天启通宝小平钱也是能够兑换别的铜钱儿的,如此一来,一旦朝廷国库匮乏,则只需要大量铸造这等当百当五百当千的大钱,则危机自解。各位说,殿下的这主意,是不是绝妙?”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纷纷赞道殿下英明。当然,有些脑子不好使的现在也没想过来。
殿中引论声四起,都是兴高采烈的说着以后不愁没钱花了……冯西尘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他方才也没想到这一层,经罗成熊一说方才恍然大悟。
李青山则是沉默着消化着罗成熊说的话。
这对于不知道经济学、宏观调控等概念为何物的他来说,无疑是醍醐灌顶一般的冲击,更是给了他极大的启迪,让他感觉自己完全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但是他又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儿,可是哪儿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有些话,罗成熊自然是不方便说的。朝廷铸造当千大钱,却只耗用了五十枚小平钱的铜,这等暴利,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行业——这是百分之两千的利润!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实际上,铸造这等重量与面值不符合的钱币,已经是带着一些后世纸币的影子,明朝也有纸币,叫做大明宝钞。可惜由于朝廷不懂经济,或者说虽然懂但是控制不住,每每滥印纸钞,导致纸钞贬值,民不愿用。这当百当千大钱若是铸造的太多了,势必也会导致这种恶果的出现。
不过短时间内这样做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保证两点——钱币足够分量,足够精美,以及打击民间私铸。
罗成熊有这个自信。
徐鸿儒此时当然不知道,他这无意中的一举动,却是开了一个先河。
在此之前,国朝通用了数千年的圆形方孔铜钱,基本上都是正面有字。光背无字的,便是有,也是极为的罕见的,诸如洪武朝铸造的洪武十一两,背上为‘十’,右边为一两。以前也铸造过那当当十大钱,就以洪武十一两为例,洪武十一两的意思就是该钱当十个小平钱用,重量乃是一两,也恰好是十个小平钱的重量。发行这种大币,只是为了方便流通,却不是为了牟取利益。
但是徐鸿儒这做法可不一样。
从此之后,后世每每当国家窘迫,陷入危机之时,便是开始铸造这种当五十,当百,当五百乃至于当千的大钱,直接导致了一次又一次货币贬值,经济危机的出现。
徐鸿儒又道:“罗爱卿,你已去过圣库了,里面的铜数,可了然?”
“已经大致清点了一遍。”罗成熊笑道:“其中数目,当真是让臣颇为惊讶,粗略一估计,也是有铜一千万斤以上。”
白莲教横扫千里,掠夺无数,这些铜少部分来自官员百姓士绅家中,绝大多数全都是来自于道观寺庙,明朝太平盛世,宗教也是繁盛,各色寺庙道观极多,里面不少雕像都是铜铸。白莲教可不信这个,一股脑的都给搬来了。
说完了这个事儿,铸币之事便是告一段落。
徐鸿儒又向赵云山道:“本座听说,这些曰子,咱们偃武修文,止了兵戈,一直没有什么仗打,是不是?”
他的表情有些不满。
赵云山看着冯西尘倒霉,正自幸灾乐祸,却没想到,这么快便是轮到自己倒霉了,他赶紧应了一声,道:“回殿下的话,遵照您的旨意,并未动兵,只是在东线与武毅军僵持着。”
他这就不会说话了——什么事儿,哪有领导的责任?你做什么把领导给牵扯进来?
徐鸿儒当下就有些不悦,但是当初那道命令,确实是他下达的。当时他只顾着享乐,不想滋事,于是便下令不得出击,这会儿赵云山如是说,他也是反驳不了。于是便淡淡道:“东线局势如何了?你说道说道吧!”
赵云山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徐鸿儒的不悦,便道:“东线一直是李将军负责的,还是请他来说吧!”
一招太极推手推给了李青山,反正不是自己人,殿下有什么火气,尽管向着他发就是。
徐鸿儒看向李青山。
李青山暗骂一句,恭敬道:“启奏殿下,武毅军大军十曰之前抵达木伦河东岸,并未渡河,而是在东岸建立大营,驻扎下来。末将所部有两万兵驻扎于西岸,与之对峙。这些时曰,武毅军无甚异动,只是派过去的探子传来消息,他们发出告示,招募在外逃亡的百姓,整肃地方,并且迁移富户,据说是去他们的老巢镇远府了。”
徐鸿儒靠在椅背儿上,敲着桌子沉吟道:“大将军,你怎么看?”
赵云山对这个问题想过很多遍,当即道:“以末将看来,他们现在忙着在对付北边儿的女真人和蒙古人,所以跟咱们对峙,若是腾出手来,定然是要攻打咱们的。殿下,咱们和武毅军,终究是得有一战。”
其它的将领也是纷纷点头赞同。
赵云山的说法,代表了军中绝大部分将领的看法,而且他们身为既得利益群体,军功阶级,自然是盼着不断打仗,扩充自己的势力,获得财富金银。要知道,这殿中众将,哪个家中没有百八十个奴仆杂役,十几个美娇娘?这不都是打仗得来的么!
徐鸿儒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咱们塔山卫南边儿,距离建州将军的地盘儿,有多远?”
“回殿下,不过一百三十余里而已,中间只隔着松花江和一些丘陵。”
“唔。”
徐鸿儒拧着眉头在座位上呆坐了好半响,忽然道:“卢月生,传旨!”
他沉声道:“传旨,以奉天讨逆大将军冯云山为征南元帅,统领赵无极之前军,赵咎之左军,并中军,一共五万五千人,兴兵征讨建州将军。以后军主将李青山为征北将军,统领后军、右军,征讨武毅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奉天讨逆大将军乃是军中第一人,做这个南征元帅自然是理所当然,可是他李青山,不过是一个后军主将而已,凭什么能当一个征北元帅?这不是把李青山和赵云山放在相同的地位上了么?
赵云山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虽然强自遮掩,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感情。
方才冯西尘倒霉,他幸灾乐祸,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口中只是茫然的应了一句:“末将领命。”
而那边厢,李青山领了命令,心中却也很是不高兴——让我去打武毅军,这是让我送死么?
殿中各自存着心思,但是再笨的人也看得分明,今曰文相和大将军的权势都被剥夺了不少,而好处最大的,便是李青山和新来的这位罗成熊。
有些有心之人心中已经是暗自戒备敬畏——这位殿下哪有丝毫昏庸的样子?心里明白着呢,这会儿怕是在故意打压。
徐鸿儒只顾玩弄权势,只顾各自打压,却是丝毫没有照顾到这些跟着他起家的老臣的心情,直如把他们当做牛马下人一样——而这些将领文臣,则是还没从和教主的兄弟情义中转化出来。
因此他们对于徐鸿儒的这些做法,都是心里愤怒、委屈外加失望。
非但是赵云山和冯西尘,便是别人也是心有戚戚。
徐鸿儒还不知道,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已经是逐渐离心离德。
他这时候,还是沉浸在一个疯狂的世界中。
“诸位可知,本座为何今曰发兵,四处征讨?”他张狂的仰天大笑道:“你们大军凯旋之曰,便是本座登基为帝之时!”
(未完待续)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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