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君驾到

    安置好顼陌，我便折路去酒窖抱了坛梨花酿，执盏去引凤台。

    都说故人相见，当花下酌酒，我这酒，酌起来还得赔上三分歉意。昔日在凡间太过鲁莽，真不该把脸撕那么破，毕竟真正要办事的是他，我才是从中途杀出来的绊脚石，差点坏了他下凡的大事！该罚！

    我抱酒来到引凤台时，见他站在松下棋局前出神，背影修长，锦衣垂地，乌发如缎，以玉簪轻束。那盘棋已经摆了千年有余了吧……

    我弯唇笑唤：“星君？”

    他蓦然回神，回身手执玉简垂眸一拜：“参见帝君。”

    “星君多礼。”脸还是那脸，就不知人是否还是那人。我随手拂袖收起棋局，笑请道：“坐。”

    “多谢帝君。”

    看我坐下，他落落大方撩起衣袍一角席地盘坐对面，身后仙山孤鹤云雾缥缈皆成背景。要说这天上最像个神仙的神仙，也就非他莫属了。

    我打开酒坛，酒香四溢，浅浅斟了一杯推给他，道：“这梨花酿埋了快两千年了，你尝尝。”

    “谢帝君。”

    “请。”我举杯敬他，他忙拿起浅浅抿了一口，指尖比玉杯还要润上三分。看着他不敢推迟又不敢多喝的样子，我不禁莞尔道：“昔日在人间不知星君下凡，多有冲撞，星君莫怪。”

    “帝君言重。”他恭谨道，“帝君经历千年得以魂魄重聚，小神恭贺帝君重归神位。”

    我斟酒笑问：“人间之行，可算圆满？”

    “是，人间如今瑞气祥云笼罩，正逢盛世太平之际。多亏帝君从旁鼎力相助，才得以迅速光复天下。”

    “星君谬赞。”我摇着酒杯想了想，道，“说起来，我与星君倒是十分有缘，偌大一个人间，都能恰巧遇上。”

    他指尖捏着酒杯紧了紧，良久回道：“是。”

    文曲星君名叫弋伯，他还有个名字叫如玉，如玉如玉，也只有他当得起“如玉”二字。诚然，“如玉”这个名字只能背地里暗悄悄地议论时喊，哪个不长眼的敢当着他的面喊他如玉？

    他往我跟前一坐，喊我一声“帝君”，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千年以前，什么都没改变。人间的那几十年如梦一场……都说一梦千秋，于他而言，梦一场比下凡的几十年着实要长许多，撑死只能算打了个盹而已，的确不能改变什么。

    他坐了半日，喝了两杯酒，已然微醺，为人为神都不胜酒力。他不着边际地说了许许多多我不在的这千年以来的琐碎故事，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话，直到仙童来喊，方且打住，辞别归去。

    我半壶酒下肚，亦觉醺然，拂手翻出那盘棋，白子黑子新如故。千年以前的棋局，因一场变故终停，再未落子。那时候的他，手捻黑子，落子一笑，道：“等什么时候帝君赢了我，我们便成婚吧。”

    我盯着棋局揣摩良久，终是感叹自己又输了。他难得下凡，竟也被我遇上。我不得不承认，与他当真是有缘得紧……

    我撑着棋盘起身，提着酒壶踉跄了两步，抬头看见顼陌站在道旁花下，一身中衣，外裳未着，单薄出弱不禁风的味道，正面无表情看着我。我不知哪来的心虚，当下酒醒三分，竟未发觉他何时到来，也不知他站了多久，看了多少。

    我哑了哑，才想唤他，他却屈膝一跪，正正经经地给我磕了个头，道：“弟子顼陌，恭贺师父回归神位。”

    他这一跪，我才发现他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出来，苍白的脚板被路上石子磕得发红，我心下不舍，忙伸手去扶，边道：“好了，师父都知道了，快起来吧……”

    他却跟我闹起了脾气，愣是跪着，苍白的脸微微泛红，凤眸漆黑紧紧瞪着我，道：“师父都知道什么？”

    我被他这么一噎真是哑口无言，顼陌这个脾气，大多都是我宠出来的，我能知道的都不是他真正想要问的。我讷讷半响道：“我如今得以归位，多得有你，这千年以来辛苦你了……”

    他满含期待我说下去，我想了想，以自认为最诚挚的眼神看着他道：“师父记得，不会忘了陌儿的大恩大德。”

    他愕然，等了会儿问：“还有呢？”

    还有？我想了想道：“这些年带着玖玖，也辛苦你了。”

    大概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我说到点子上，他红得病态的唇色抿得发白，脊梁挺得笔直昂着脸倔强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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