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衔洲从兰江出来之后去了医院一趟, 周婉容那个电话,想必是陆老授意的,那他就去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陆阳晖精神确实不错,还能陪默默打游戏, 气色虽然没有往常那么好, 但相比较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看来杨芹的死让他安心了不少。
陆衔洲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默默先看见了他, “二叔。”
“嗯。”陆衔洲走进病房,周婉容先站了起来没敢直视他的眼睛,不太自然地侧过头说:“默默,奶奶带你出去玩。”
陆阳晖也没阻拦,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薄外套。
空气里带了一丝闷热潮气, 陆阳晖觉得自己的精力也快要走到了尽头。
陆衔洲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 像很多年前从他手里接过陆氏的那天一样,神色淡漠没有感情浮动。
陆阳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陆衔洲并不只代表了一个单纯的孩子,他在这个世上一天,便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一步踏错, 是他终身的污点。
他每日看见这个污点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恨不得能将他从这个世上抹去, 好在他知情识趣,稍微大了一些便住在学校不回家。
然而父子之间的关系也维持在冰点,谁都默契的不去触碰,就好比现在, 谁都不会主动开口。
陆阳晖敛下情绪,将心里的厌恶尽数咽了回去,“在我死后,我会给你和你母亲留一些不动产,保证你们母子还有乔烬的生活无忧。”
陆衔洲不语。
陆阳晖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的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开一家小公司,你就不用给祝川打工了,寄人篱下总归不是长法。”
陆衔洲眉目不变,他以为陆阳晖早知道了挂在祝川名下的公司其实是他所有,原来竟不知道。
“我知道你恨我,这么多年我对你也不好,忽视了你。”陆阳晖低下头,低低的叹了口气又伸手捂住脸,似乎有些颤声。
“你不认我这个父亲没有关系,误会我也没有关系,但你为了一个外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能安心吗?”
陆衔洲等他说完。
“我命不久矣,就算给自己脱罪也没什么意义了,但是你不能针对你大哥,他是无辜的。”
“他那双腿也是为了要帮你才失去的,你就当做给他的补偿,如果你还有点良知,就别再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了,算爸爸求你。”陆阳晖说着就要跪下来,陆衔洲也没拦他,看他跪在自己身前,神色淡漠的开了口。
“说完了吗?”
陆衔洲后退两步站在他身侧,淡淡道:“血缘上你是我父亲,我受不起你这一跪,但在运毒案上,你该给所有人一跪。”
陆阳晖失神半晌,苦笑了声从地上爬起来,背脊挺拔的坐回椅子上,像是一出戏落幕另一出戏才上场,神色转变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戏不多演一会了?”
陆阳晖:“骗不了你,算了。”
陆衔洲抬手看了下腕表,“按照时间来算,张德玉现在已经在提交自己手上的证据了,再过至多一个小时,您就会从病房,回到拘留室。”
“我是你爸爸!”
“我们两个都没把这个关系当过真,不是吗?”
“你把我送进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件事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不是吗?你一没受这件事牵连,二还得了一个乔烬,功过总该相抵。”
他不提乔烬陆衔洲还能平静同他说话,一提到乔烬便立刻冷笑问:“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陆老,您的心是肉长的吗?”
“你想说什么。”
“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千挑万选买了个小瓷杯给您,结果那种东西怎么能入得了陆老的眼,你有更疼爱的陆平言,把我双手捧上来的瓷杯摔得粉碎。”
“我考年级第一回来希望您能对我稍微好一些的时候,您在带着心爱的儿子出国旅行。”
“我本来有自己的志愿,您觉得陆氏毁了的骂名不能留在陆平言的身上便让我退学接这个烂摊子,那个时候你儿子呢,他挥霍无度,是圈子里风光肆意的陆家大少。”
陆衔洲声线平静,字里行间没有质问,只是淡淡阐述。
“我唯一从您那里得到的,只有这一身血液和名字而已,您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有没有哪怕一刻,当我是你的儿子而真正的看我一眼。”
陆阳晖说不出话,他没想到陆衔洲心里有这么大的怨气,这种恨意几乎让他窒息。
“你打小我就知道你冷心冷情,但没想到你能狠到把自己亲生父亲都送进牢里。”
陆衔洲并不为自己解释,只道:“孙康华对我有恩。”
他必须还孙康华一个公道。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两个警察穿着的人笔直如松的站在门口,轻车熟路的认出来,“陆阳晖,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衔洲看着陆阳晖,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长命百岁,爸爸。”
陆阳晖脚步一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陆衔洲叫爸爸,里头好像包含了万千情绪,他无法从中体会到他的真切意思。
但有一点,和父子之情无关。
陆衔洲却转过身,先他一步出了病房,浓重的消毒水和药水味让人喘不开气,但窗外的空气很好。
天气也好。
料峭春寒很快就要过去,只剩粼粼波光的炽烈和明媚。
乔烬之前请了不少假,陆衔洲怕他回学校被老师为难便特地空出了一天亲自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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