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
韩家老太太没吭声,继续逗弄着腿边来回嬉戏奔走的小猫,仿佛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一截烟蒂从韩愈手指间掉落,烟灰溅开。
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远远的看着陆子初。
这样的四目相对,其实更像是一幅画,一幅太显压抑沉窒的画。
韩愈穿着铁灰色衬衫,领口三颗扣子未系,灯光照在他的眉眼间,越发衬得一双眸子漆黑如墨。
陆子初呢?陆子初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没打领带,袖子挽起,优雅冷峻,他就那么站在客厅里,身形修长而高挑。
韩愈眼眸桀骜冰冷,陆子初眼神疏淡漠然。
前者没有温度,后者眼神太过无波,情绪难测。
吴奈曾经是这么戏称陆子初的,说他看似温情,其实完全是个冷血动物。
今天之前,韩愈一直以为陆子初是和他很像的人,待人清清淡淡,因为两人家世,成长经历类似,所以不管陆子初表现出哪一面,他都能在陆子初的眼睛里找到那个小小的自己,但此刻,他却觉得陆子初有点陌生。
陆子初从不曾这样对待过常静,敬她是舅妈,言语向来是客客气气的,但今天说的话却太显无情,即便他说的都是事实。
但事实,并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听,想听,愿意听……
韩愈只觉得胸腔里都是苦涩,就连刚才吸的烟也是苦的,对于韩老太太来说,韩愈此刻的眼神太显深邃莫测,这样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能过渡到一场硝烟战争里。
一直未曾说话的韩老太太,担心内孙和外孙届时因为言语冲突打起来,转眸看向陆子初:“子初,你不是还有事吗?回去忙你的正事,不用记挂我。”
夜色已深,道路光影斑驳,五颜六色的彩光交叉辉映,数不尽的车辆在夜色中来往奔波着。
深夜T市,老街、行人、车辆、路边各种小摊位,宛如一曲缓缓流动的沧桑老歌,诉不尽的曲意缠绵,百年风雨。
这些东西,看得见,摸得着,让人觉得心里很安稳。
已经7月了,从车窗里溜进来的风带着夏季空气里专属的燥热,一缕缕扑打在陆子初的脸上,这么热,怕是不日将有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阿笙并未等顾清欢回来就离开了,因为陆子初来了。
陆子初靠着车身,远远看着向他走来的顾笙,突然想起那一日,T大校门外,她坐在车里跟他讲顾清欢,眼眸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执拗和忧伤,仿佛有耀目的花瞬间从盛夏衰败到了冬末。
她今日挽着松松的发髻,穿着一袭长裙,一直垂到脚面,素白颜色,领口和裙摆绣着一朵朵玉兰花,他说过她穿长裙是很漂亮的,此刻就那么安静的走出韩家雕花大门,双眸在路灯下仿佛浸润了山水。
阿笙走向他的时候,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他是一个对情感有洁癖的人,动心便是一生,在上流生活圈出没久了,按理说应该疲于感情,但多年来,见过太多逢场作戏,所以不愿有一天和一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填补寂寞,遇到阿笙之后,他忽然明白寻寻觅觅这么久,之所以会越发淡漠无情,不是因为现实所逼,而是还没遇到那个可以温暖他的人而已。
对于陆子初来说,感受过温暖,所以才会倍感珍惜。
阿笙没问他为什么会来,他既然出现在韩家,就足以说明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他都知道。
站在他面前,阿笙睫毛低垂着,陆子初看不见她眸子里隐藏的小情绪。
“不开心?”说这话时,陆子初是带着笑意的,语气平和,表情柔软。
阿笙也笑了笑,轻轻摇头,下一秒,身体被他搂在怀里。简单的小动作,无关安慰,也可能陆子初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中体会到了无能为力,而拥抱是最能表达情感的方式。
阿笙靠在他怀里,像是韩家老太太宅院里养的那些猫,安静,乖顺。
“吃晚餐了吗?”跟她说话的时候,陆子初垂眸看着她,眼眸像是最清澈的泉水。
她说:“吃了一点。”
轻拍她的背:“饿吗?”
“有点。”
陆子初笑了,松开她,抬起手指理好她脸旁散落的发丝,“要不要共进晚餐?”
回望江苑的途中,两人话语不多,没有提及韩家任何人,阿笙望着窗外万家灯火,嘴角笑容清浅,她说:“毕业后我要参加司法考试,考研,考驾照,这么看来,我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有意逗她开心:“这些未来计划里似乎没有一个陆子初。”
阿笙轻轻的笑,没接话,但却伸出手,还没触碰到他的手指,就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有些话是不用说的,她有时寡言,对情事略显被动,但她在想什么,他都懂。
回到望江苑,陆子初倒了一杯水给阿笙,这才转身去厨房忙活起来。
一个男人,时刻挂念她的一日三餐,愿意为了她,这么晚泡在厨房里,阿笙心怀动容。
他不让她进厨房,但阿笙实在是没兴致看电视,沿着满屋子书架,一本本的找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