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他们计划发动一场恐怖行动,行动对象是一个学者,他们对这个学者仇视已久,决定要杀掉他们全家。
行动就在今晚!
计划做的很粗糙,充满异想天开和想当然,有人表示反对,但被柳闻霆驳回了。此时的她,狂热而嗜血,残暴而专横,不允许任何人反对。
安德道:“柳闻霆的演技很好,真的很好,演出了那种极端邪恶的感觉,在那么粗糙的场景下,她的表演都充满了张力。让人痛恨,也让人畏惧。于是所有人都暗暗诅咒:这个大坏蛋,最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当行动付诸实施,正片开演,慢慢的,事情就开始脱离掌控了。”
疯狂而盲目的红色士兵们开始了自己的暴行,他们像强盗一样冲进学者的家里,大呼小叫,上窜下跳,砸碎他们见到的一切物品由于这些都是无实物表演,所以他们的动作和表情,看起来格外滑稽可笑,不仅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便是那几个饰演学者和学者家人的演员们,都笑了起来。
后来,红色士兵们自己也笑了起来。闹剧真的变成了闹剧,眼看要进行不下去了。
“只有柳闻霆没笑,她紧紧绷着自己的小脸,冷冷看着这一切,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按计划行动。”安德的讲述在继续:“她抓住了学者,列举出他的罪状,要求他认罪。那几条罪名都是她现场发挥的,几年过去,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最后一条:他学者,和他的主子资本家,作为资本在世间人格化的化身,正在用他们庸俗堕落的感官刺激,和娓娓动听的谎言呓语,荼毒这个世界,让人们在物质和欲望中迷失沉沦,失去自我。他们作为资本的帮凶和奴仆,对全人类犯下了滔天大罪,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至今记得那位‘学者’脸上的表情:讶异、疑惑、惊恐。他没想到柳闻霆会说出这种话来,他更没想到,用枪指着他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是那么的认真严肃,仿佛她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成为了一名红色士兵。仿佛下一秒,如果他不认罪,她就会真的开枪。”
“后来呢?”
安德道:“后来,学者没有认罪,于是他死了。柳闻霆手里的枪,只是一个道具,开枪的时候,还是她自己用嘴配的音效。‘嘣!’有些滑稽,于是本来有点不大自然的现场气氛,因为她这一声‘嘣’,又有所缓和。”
现场又传来几声笑,不像之前那么热烈欢快,并且很快就消失了。闹剧在继续。
警察和军队很快赶来,包围了这群暴徒,士兵们挟持了学者的妻子和孩子。当局派出谈判专家,专家是学者的朋友,他用富有激情的演讲,讲述了一大通关于真善美的废话,士兵们被感动,纷纷放下武器,走出来投降,最后,只剩了柳闻霆一个人。
“还有她枪口下的那个女孩学者的女儿。”安德看着梅根:“闹剧即将结束了对不对?她已经穷途末路,无处可逃了。按照剧本,这个时候,她会发出最后的嘶吼,癫狂而绝望,在杀死女孩前,即被军方击毙。但是她没有。”
柳闻霆打破了剧本:她带着女孩跑了。
跑出了舞台,跑出了人群,跑出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不是没人试图阻拦她,但都被她一一打倒。
安德对梅根一笑:“你看,这就是中国功夫的魅力,她让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在挟持一个人质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击倒挡在她前面的任何敌人任何敌人。
事情的发展脱离掌控,我和其他人都惊呆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解决,我们能做的,只有追上去,甚至没人想到报警以什么名义报警呢?我们究竟在干什么?”
一群人其中既有学生,也有围观的人,浩浩荡荡的追在柳闻霆身后,想要将这出闹剧拉回正轨。最后,柳闻霆在一根柱子前停下了,她看起来有些累,气喘吁吁。
“被她挟持的那个女孩更累,腿都是软的。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看得出来,她真是被柳闻霆吓坏了,泪都流了出来,把脸上乱七八糟的劣质妆容都冲了。”安德道:“那一天是2001年的10月31日……”
梅根打断他:“你说过好几遍了。”
安德点头:“是的,但是我还是要说。2001年的10月31日,用中国的历法来算,是太阴历九月十五。那天是满月,月光很明,很亮,照在柳闻霆身上。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独自一人,对抗着全世界。手里拿着枪,枪口对准人质的太阳穴。”
“我至今还记得我当初说的那些话。”
汽车在继续行驶,柳闻霆的讲述也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对他们,对那些奇形怪状,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们说:
我们本来可以真诚、自由、有尊严、有人格的活着,我们本来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或者神,来赋予我们的人生以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我们本来可以思考一切,质疑一切,推翻一切,重建一切。我们本来可以发现、认知、创造、超越。我们本来可以做到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我们本来可以做自己的神明。
但我们放弃了。我们太懦弱,太懒惰,太胆小。我们承担不起,于是我们找到一个精神偶像:上帝、领袖、祖先、外星人、金钱、物质……我们皈依他们,匍匐在他们脚下,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他们,成为他们的奴隶,也让他们,成了我们的奴隶。
我们把最美好、最真诚的东西,给毁掉了。留给自己的,只有贪婪、恐惧、暴虐和虚伪。
我们把苏格拉底处死,把尼采逼疯,把马克思踩到脚底下,把释迦牟尼、耶稣和孔子变成傀儡偶像。我们创造庸俗的奴隶道德,来保护我们虚假的小世界,只为了苟且偷生。我们用这种道德,审判一切,阉割一切,掩埋一切。用陈腐的规则和秩序,维持着这个世界的运行。
我们膜拜那些偶像,但惧怕那些偶像所指代的人,以及他们的思想。我们杀死了他们。
尽管如此”
“‘我依然热爱这个世界。’”安德道:“她最后如此说:‘热爱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控诉一句,只会不断的赞美,赞美这个美丽的世界,再见!’
然后,她开枪自尽。”